容棠便帶他去了自己的娛樂館三樓雅間,自己的地盤上,做什麽總是要格外自在一點。


    顧忠勳也來玩過,對容棠做生意的腦子非常佩服。他們也自己製作過紙牌玩,從來沒想過要靠這個發展成一門謀生手段,等容棠做出來了,追悔莫及,再想插一手,發現原料和製法都被容棠壟斷。容棠一邊賣各種漂亮花色紙牌,一邊隔三差五研究傳播新玩法,他們的腦子不夠用,舊的還沒學會,新的又出來了,追也追不上。


    他們就知道,這個新晉的勳貴子弟雖然比他們小,也沒有家族托舉,但比他們加起來都強。


    幹不過,那就加入,剛巧容棠寫的那首詩入了淮王的眼,符合淮王與人結交的條件,他就自告奮勇做了引薦人,希望容棠成為自己陣營的一份子。


    雖然容棠話裏話外表明了不會加入哪個陣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睿王想招攬他是不可能了,有了今天這一出,容棠和整個禮部起了齟齬,等於徹底和睿王有了裂痕。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決定和容棠深交,哪怕最終不是一個陣營,那也不能是敵人。


    二人推杯換盞喝了幾個來迴,顧忠勳忽然失了態,眼圈子泛紅,“大哥,你雖然比我小,但你行事磊落,比我強多了,夠得上做大哥。蕭振越……他是我從小到大的夥伴,雖然總是一起吃喝玩樂不幹正事,那也是七八年的情義了。他家出事的時候,我也想過去看他,嚐試讓我爹幫幫他,我爹讓我不要多管閑事,我就慫了……我不夠朋友。我們幾個常玩的沒有敢去看他,倒是你,隻是在京兆府大牢共同關過幾天,你就敢去看他,還讓獄卒關照他……這讓我們無地自容……”


    才喝了這些,容棠判定他沒有真醉,隻是趁著三分酒意,說些藏在心裏一直想說的話。


    “你們家族在上京經營幾十年不易,各種利害關係考慮的多也是正常的,畢竟蕭侍郎收受賄賂鐵證如山。你父親怕連累忠勤伯府也沒有錯。”


    顧忠勳苦笑,他心裏如何不知,當官的就沒幾個幹淨人,蕭侍郎處在那個位置光是收受賄賂已經算是輕的,他被整,完全因為他擋了睿王的路,而也正因為他沒有參與黨爭,以至於淮王也不許人救他,隻等著騰出來的位置安置自己人。


    “終究是我自己太無情了,哪怕我不能去看他,暗地裏塞點銀子,讓他們在裏麵好過點也是好的。”


    他又喝了一杯酒下肚,看起來酒意更濃了。


    “你知道嗎,你和梁家直接對上的時候,我爹也不想讓我和你玩,說除非你加入淮王陣營……你知道的,不是我們家非要參與黨爭,是我們家沒有選擇,從我姑母入宮做了嬪妃生下皇子,我們顧家就是淮王陣營的,生死都綁在一起。”


    這個容棠也理解,所以他也知道,顧忠勳和賀啟林即便有友誼,那也是經不起任何風浪的友誼,眼下淮王和永王還沒有明麵上露出爭儲意圖,但誰都知道,這一天遲早到來。


    他們一邊小心維持著這一點暴風雨前的平衡,玩一天是一天,一麵也做好了未來某一日兵刃相向的準備。


    “那你是怎麽說服令尊,繼續和我玩的?”


    顧忠勳吐了一口氣,“我對我爹說,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先來,萬一表哥失敗了,我們顧家上百口也進了刑部大牢,他是否希望有個人去看他一眼?哪怕救不了誰的命,讓家裏人死之前得一點體麵?他罵了我一頓,但也不阻止我了。”


    他看上去很開心,也很無奈,“你看,我就連和你交朋友,都是帶著目的的,我把你當成地獄裏的一線生機。現在,大哥,你告訴小弟,要做你朋友需要怎樣的資格?”


    容棠慢慢摸起旁邊的茶盞,“理論上你已經是我朋友了,就現在咱倆的交情,我待你和蕭振越一樣的。但也有例外!”


    顧忠勳直視著他,“什麽例外?”


    “蕭侍郎入罪後,我打聽過他家的事,他做官還算有底線,手上沒有人命。蕭振越雖然紈絝,也沒有大奸大惡的行為。”


    話也已經很明白了,顧忠勳的臉色卻有些不自然,“是這樣嗎?”


    容棠當然明白症結出在哪裏,他們爭儲的陣營鬥起來有多激烈,舉凡栽贓陷害殺人嫁禍無所不用其極,不出人命是不可能的。


    “我的底線是,不傷天和,不濫殺無辜。”


    顧忠勳咀嚼了一會,似有所悟,“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


    歇了一會,顧忠勳告辭離去,他生下來就在一艘飄搖的船上,沒有辦法選擇也不能逃脫,但就像容棠說的,或許他也可以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他走出了一段距離迴頭望,隻見有宮裏的太監來到了鋪子門口等著,這才驚覺,容棠一早知道宮裏會來傳他,特意選在離皇宮最近的前門大街鋪子與他閑聊,這小小的年紀,心眼子比人都壓秤。


    嘴裏咕噥一句,“睿王,你可真是走眼了。”


    一個時辰前,唐甜甜和昭翎公主一起進了宮,被引到皇帝禦書房外等著。


    司馬智有公事,先一步見了駕,獻上了新打製的雪花刀,這當然不是特意為皇帝打製的,但皇帝也確實讓工部重新打製新款型的戰刀給他看,今天司馬智在魏尚書府動了刀,不找一個托詞,司馬智就要被治罪。


    宣寧帝掂了掂新戰刀,重量恰到好處,揮起來很有力量感。


    “何大伴,找個東西來試試手。”


    何大伴轉了一圈說道:“陛下,不如到外麵砍一棵小樹。”


    禦書房外栽種了一些觀賞樹木,宣寧帝選了一棵手腕粗細的,掄起鋼刀斜劈下去,上半段連著一點樹皮歪歪斜斜的掉下來。


    何大伴:“陛下威武。”


    昭翎公主:“父皇威武。”


    司馬智:“我皇威武。”


    宣寧帝哈哈大笑,他年輕的時候也是能上戰場的,現在嗎,隻能說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體能僅相當於普通漢子。


    就自己都能砍折一棵小樹,這把刀落在司馬智這樣的武將手裏,威力隻會更大。


    “司馬愛卿……朕說的是你哥哥司馬信,他一共打製了幾把這樣的刀?”


    司馬智答道:“新設計了好幾款,每款都有幾把,這一把是特意進獻給陛下的,名為龍泉。”


    其實不是,但沒辦法,這把刀闖禍了,它隻能是陛下的,想一想自己的衝動,要不是容棠提醒,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甩脫魏尚書的撕咬,他就後怕。


    “龍泉?不錯,好名字。”


    宣寧帝想說看賞,緊急時刻忍住了,沒錢,要克製。


    然後他就看見了昭翎公主後麵安安靜靜的唐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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