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要進工坊的腳一轉,就轉向了河邊稻田那處。


    連月來的幹旱讓河裏的水淺的見底,那架全自動水車好些天前就沒有了動力,停止了轉動。


    而兩架腳踏水龍車由於水位降低的緣故,也有一架夠不到了。尚幸容家村最先安裝水龍車,日夜不停的抽水,稻田裏也不缺,高粱地也灌了一遍,眼看著收成是沒多大影響的了。


    此時幾位太爺正在爭執稻田裏要不要放水,因為一塊插得早的稻田已經黃了,該收割了。


    三太爺認為該放水了,晾一兩天地就能收割。


    六太爺認為隻熟了一部分,還是等兩天多黃一些再放水收,稻杆還青綠著,還能供養一點糧食出來。


    八太爺折中,認為哪塊熟了收哪塊,等這邊割完了,那邊也該熟了。


    幾個人看似意見不統一,其實也是閑磕牙,容棠沒去打擾老年人磨牙,蹲在了稻田一隅出神。


    他不太懂莊稼,該收不收,自有老人家們做主,此時他心裏想的就是怎麽說服春草不跟他千裏奔波,想著想著,托著腮望著稻杆眼睛不動了。


    他似乎看到了某種網絡上提到的東西,名為休眠芽。


    據說有休眠芽的稻田有機會收二茬稻。


    他嘴裏不知不覺就說出了二茬稻三個字。


    春草小時候是種過田的,知道南方氣候四季溫暖的地方稻子一年兩熟,但江北就沒聽說過,這裏一年隻收一茬稻。


    “少爺,這裏氣候和南方不同,一年隻收一茬稻子。”


    容棠指著稻杆上的休眠芽道:“我從一本農書上看過,稻杆上隻要有休眠芽,割稻子的時候留足稻杆高度,緊跟著會發二茬稻,並且二茬稻生長速度很快,最多兩個月就能收割。從現在算的話,入冬之前還能再收一茬,當然產量沒有第一茬高。”


    這自然也和地力有關,肥水跟不上,什麽莊稼都長不好。這個世界沒有化肥,有些老人會大清早撿牲口糞,那也存不下多少,雖然今年有高粱酒糟,也得要發酵好了明年用。


    這樣想著,他將幾位太爺喊過來說了自己的設想。


    幾位太爺從未聽說過這事,但也不過是早一天收稻子,留高點稻茬,左右也不費什麽,就願意試試。


    “既然決定試了,不如把其他幾個村子都通知到,願意一起試的就跟著幹,不願意試的,咱們也不勉強。”


    八太爺提議得到了一致讚成,於是三太爺喊了幾個村民挨村通知各村村長來開會,這也是容棠榮任七村裏正以來,第一次召開村級高管會議。


    下晌各村村長會合,在老院子裏專門辟了個會議室,邊喝茶水邊說留稻茬的事。同幾位太爺一樣,不管信不信,試一次總也沒什麽壞處。能收是他們自己多得的,收不著也虧不了什麽,就是各村插秧時間有早有晚,少不得一村一村互相學著來。


    容棠知道普通百姓是虧不起的,趁著天色還早,帶他們去了田裏認休眠芽,直到每一個村長都認識了,也清楚了割稻子必須留足的高度,並且說好讓他們明天一早帶人來看怎麽收,才放了他們離去。


    鄭長治的馬車不知何時停在了路邊,看得容棠頭皮發麻,硬著頭皮過去,“是不是太後千秋宴要到了?”


    夭壽,他要穿女裝去跳舞了,讓他死了吧。


    當然,他的意思是讓鄭長治去死,而不是自己死,要不是實在打不過老溫,他都想拖著這廝一起跳河算了。


    這是什麽奇葩人物,比鄭九還難纏。


    鄭長治眼神複雜,麵無表情,繼上一次被容棠熏吐了,他是做了好幾天的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重新直視容棠。


    “算你好運,太後千秋宴取消了。”


    本來他以為皇帝會等太後千秋宴以後才會對梁家開刀,萬沒想到,皇帝一聽六百萬巨額貪腐,這麽存不住氣,立刻就將梁家抓捕抄家一條龍。


    朝野上下震蕩,人人自危,在這種氛圍下,原本就簡辦的千秋宴,幹脆就不辦了,皇帝專心搞錢,啊不,審案。


    容棠鬆了一口氣,其實他也有所察覺,要是太後千秋大宴,他做為容妃娘娘的侄子,建安伯府世子,也是能收到宮裏宴帖的。


    “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建安伯世子?或許本公子也該稱唿你一聲,安南伯。”


    容棠的身子僵在當場。


    春草一下子衝到容棠前麵,“你要怎樣?你要去告密嗎?”


    容棠閉了一下眼,春草啊……


    “要到車裏來談談嗎?”


    容棠乖乖上車。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剛確定。你一踏入上京,我們鄭家就開始調查你。”


    容棠點頭,“聽鄭長寧說過。”


    “那時候查不到你的具體來處,後麵你自己說的來自南疆,我們都以為是靠近南疆的邊遠地區,但見你氣度不凡,不似平民小戶能教養的,便隻找尋南方大族打聽。”


    “所以你們鄭家在南朝一直有探子?”


    “也不能說是探子。四大家族子弟遍天下,並不因為兩皇分治就斷了聯絡,隻是沒有那麽順當罷了。我們的人在南方查了你很久沒查到有用信息,直到你看著我的臉,嘴裏喊出了鄭九這個名字。”


    容棠心裏別的一跳。


    “其實說實話,我們的人在南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一個人,他叫鄭久安,是我的孿生兄弟。當你看著我叫出鄭九的時候,我才想到我弟弟有改了名字的可能。照著這個名字找過去,不要太輕鬆,就找到身處南朝皇都,官拜正三品的大理寺少卿鄭九。忘記和你說,他當然不叫鄭九,他是我們這一輩兄弟中排行第九。”


    “所以你是鄭八?”


    鄭長治咳了一聲,有點惱,“你不要給我貧嘴,這一點都不好笑。”


    容棠歎息,“你們都找到鄭九了,再問他的好朋友容棠,當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你不是他朋友。”


    鄭長治語氣冷冷,“你是他朋友,他會為你遮掩身份,既然一點也不遮掩,他想你死。”


    容棠一窒,曾經他誤以為鄭長治會對鄭九不利,可是極力維護過的,男人……


    “他是我前……男性朋友,後來掰了。”


    “為什麽掰?”


    “你問這麽清楚幹什麽?好吧也沒什麽不好張嘴,他暗戀鳳六小姐,但鳳六小姐喜歡我,鄭九這人因愛生恨,行了吧!”


    鄭長治牙齒咬得咯咯咯,他怎麽這麽不信呢?和他長著同一張臉,權勢地位都高的鄭久安,會輸給一個胎毛沒褪幹淨的屁孩子?


    “你那什麽眼神啊?”


    容棠極力挺胸,“男人的魅力可不是誰年齡大,誰官位高就有的。鳳六小姐寧願選我,不選他,當然是我比較靠得住的緣故,這叫做安全感。”


    他伸出小細胳膊,努力想隆起肱二頭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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