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人煩躁的罵了幾句,粗暴的很。


    但早飯從外麵遞進來時,還是在底下找到了一包驅蟲藥粉。


    還是又幹又硬,令人作嘔的粗餅,外加一罐子清水。容棠一時也無暇顧及隔壁幾個姑娘什麽夥食,匆匆吃過之後,就和容安投入到緊張的查賬中去。


    據鄭長治的說法,他們查的這一部分是兩年前梁侍郎負責的西北賑災。當時朝廷撥款三百萬兩,但後來卻爆出運到災區的糧食大多腐壞黴變,造成大量災民食用後中毒腹瀉。後期追加糧款不及時,造成數萬人餓死,殘存的逃至他鄉,至今那一處仍未恢複生機,千裏無人居住。


    梁侍郎那人不貪是不可能的,但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可能單憑猜測把他怎麽樣,宣寧帝願意,淑嬪和睿王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容棠查賬隻為針對梁侍郎而來,自然優先找與他有關的項目,不得不說,梁侍郎這人很有頭腦,賬做的很漂亮,真要拿把大算盤來算,估計數字是不帶錯的。


    因是有蕭侍郎預先給的方向,這再查起來就有利的多,終於,他們在翻閱了幾十本之後,找到了蕭侍郎提過的線索,經梁侍郎手購入的五十萬石白米,每石兩千六百四十文,合計一百三十二萬兩,光是這一項,就占了賑災款的三分之二。


    容棠不太懂這個世界關於容器計量的換算,就問了容安,容安雖然沒詫異,還是答了,“一升米大約一斤二兩,一鬥米上十升,十二斤,一石米就是十鬥一百二十斤。”


    容棠默算了一遍,“一石米兩千六百四十文,折合一斤二十二文,一鬥二百六十四文。”


    容安駭然,“這麽貴。”


    就是災荒年最嚴重的時候,米價高成這樣,朝廷也是會插手的,何況還是朝廷經手買來賑災的。


    “米和米不同,你仔細想想,前年糧價最貴的米多少錢一鬥?”


    容安這才冷靜思緒,他是想岔了,普通百姓吃的米都是最次的陳米,一鬥幾十文,可官員們吃的是上好精米,一百多文一鬥是可能的。


    到底是貧窮限製了他的認知,他無法確定前年精米價格幾何,慚愧不已。


    容棠安慰他,“沒事,我問她們。”


    敲了敲牆壁,那邊也迴應了,容棠就對那邊提問,可白天雜音太多,根本聽不清,聲音大了,門外就傳來喝罵聲。


    容棠幹脆從袖口摸出匕首,在牆上挖洞。這匕首就是鋒利,挖牆跟挖豆腐似的,沒多大會就掏了個拳頭大的洞出來。


    對麵傳來驚恐的叫聲,“臭流氓。”


    是崔四小姐罵人了。


    容棠靜等了片刻,小聲解釋,“我不是想偷窺,挖個洞咱們好交流。難道你們不想早點查清楚出去嗎?”


    對麵窸窸窣窣一陣,唐甜甜小聲問,“什麽事?”


    “去年京城米價幾何?”


    對麵靜了一會,卻是謝瑩迴答,“高粱米三文錢,豆類兩文到四文不等,五年以上陳米六文,三年陳米八文,一年米十二文,當年米十六文。”


    “也就是說,最好最貴的十六文,有沒有哪個時間段超過了二十文,達到了二十二文?”


    謝瑩道:“絕無可能。一斤米二十二文,鬥米二百六十四文,不可能的。我記得很清楚,因為當年就是我管家裏賬目。”


    謝家培養的女兒,將來是要嫁入高門做正妻的,管理賬目是必修課。


    “那好,現在你們三個開始算,五十萬石糧食,就按照你所知道的各種糧食價格,算一算共需多少銀兩。”


    而他這裏,也把梁侍郎經手的糧食總價謄抄下來,繼續翻找別的疑點。


    很快小姐們那邊出了結果,即便梁侍郎當初買的是最好品質的精米,一鬥也不過一百九十二文,光是這一樣,保底三十六萬兩蒸發。


    這個證據拋出去,足夠梁侍郎喝一壺,容棠精神振奮不已。


    牆的另一邊,女孩子們也找到了查賬思路,有時候查賬查不出問題,是因為按照上麵的數字去算根本算不出錯來,根本沒人考慮過數字本身合不合理。


    由此,她們也緊張有序的翻看起來。


    到後麵,她們三個找到了更快捷的方法,謝瑩對物價敏感,就由她查找破綻,崔四小姐負責計算誤差,兩人配合,效率大增。


    唐甜甜想了想,幹脆坐到孔洞對麵,對容棠說,“你們倆查找,我來算。”


    如此一來,一個找,一個算,一個寫,速度又快了許多。


    期間容棠如了一趟廁,這算是他最不能忍受的時刻,盡管他吃得少也盡量少喝水,一天一趟也還是必須的。


    便桶就在一角,由一個書架子擋著,每天也沒人往外提了刷洗,於是屋子裏除了腐壞氣息,還多了屎尿味。容棠嚴重懷疑這是戶部故意為之,目的是讓他們知難而退。


    唐甜甜她們就好一些,兩人一組可以出去如廁,隻是每次出去前,守門婆子必然搜身,美其名曰怕她們帶了重要文件出去。


    且由於她們三個的數算比試驚豔了很多人,戶部官員對她們關注度也極高,幾乎每隔一個時辰都有人在門口問,“查到線索沒有?”


    每到這時候,都是謝瑩迴答,“還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大人稍安勿躁。”


    而容棠這邊,偶爾也會問起,容棠就趁機嫌三道四,空氣汙濁了,飲食差勁了,晚上睡不著了,頭腦發昏了,強烈要求走人,往往得到兩句嘲諷謾罵。


    晚前,姑娘們把一天得到的數據從孔洞裏塞過來,容棠等待一個特殊的時間點從門縫裏塞出去。


    他們在裏麵不知外麵情形如何,隻知道第二天形勢更嚴峻了,他們的待遇更差,吃的東西除了粗陋外,更多了腐臭味,容棠吃了一口就吐了,也不讓容安吃。


    他們餓到中午,從牆洞對麵塞過來兩塊點心,唐甜甜小聲道:“這是崔小姐帶的,你們先墊墊肚子,我們這邊也看的很緊,吃不完的,婆子會拿走。”


    兩塊點心,也就相當於兩塊月餅的份量,已經算是很大塊了,然而終歸是飽不了腹,兩人隻能寄希望餓死之前盡快多查一些證據出去。


    容安低聲大罵,“他們這是在幹什麽?我們是陛下下旨招進來的,他們是想折磨死我們不成。”


    “因為他們害怕了。”容棠低聲道:“也或許咱們昨晚送出去的信息,鄭長治派人調查,打草驚了蛇。”


    前年梁侍郎經手買糧,買的誰家的,什麽品質,多少錢,隻要去查,就能從對方賬目上看出問題,哪怕他真的買了五十萬石精米,多出來的三十六萬兩差額,要麽在他身上,要麽在糧鋪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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