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容七已經打了人,大丫被摔的事可以揭過。


    眾人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酒上。聽說魯記的酒品質差,春草白了臉,“那是不是買虧了?”


    容安道:“倒也不虧,隻不過他那酒我們村裏人喝也就喝了,餘下那許多,隻怕公子難以入口。”


    正說著,外邊有村人喊道:“酒來了,好多車,說都是春草姑娘買的。”


    一連十輛牛車進村,村裏人都驚奇不已,看著上麵堆滿的酒壇子,都歎著春草姑娘這是把酒鋪給包圓了。


    他們可沒想到,真是把一個酒鋪子包圓了。


    人多,輪不到一人一壇子,就把酒缷幹淨了,在桂二狗指引下,堆放進了一個臨時充做庫房的偏屋。


    魯記掌櫃親自押車來的,見兩三百口人都在這處忙活,比人家娶親的都熱鬧,可要說娶親的,沒有一絲掛紅。


    他好奇的問一個村裏人,“這是幹嘛呢?”


    被問的是李姓村人,對容棠的來曆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這是建安伯府尋迴來的繼承人。


    就對魯掌櫃道:“是京城建安伯府嫡孫子,認祖歸宗了,容族人很高興,今天大擺宴席。魯掌櫃,你可睜大眼認準了容公子,他是個貴人,將來是要襲爵的,可是個大主顧。”


    誰知魯掌櫃就白了臉,搖搖欲墜,這十車酒他就收了十兩定錢,還有四十兩到付,難道要打了水漂了?


    他身子晃啊晃,被容安扶住了,“魯掌櫃,怎麽了?你是熱著了還是累著了?”


    魯掌櫃見是楊家酒鋪的賬房,更是慌了神,以為自己是被誆了沒跑。


    容安受命來和魯掌櫃交談,商議他那酒鋪轉讓事宜,熱情的將他迎進了院子,兩人進了一個沒人的屋裏單獨說話。


    好一陣掰扯之後,魯掌櫃知道了這位容公子是新近找迴來的,流落在外多年的,真正的建安伯府主子,和楊家那一夥非但不是同路人,簡直算是偷家奪產的仇人。


    他才緩過神來。


    堂屋裏,桂二狗搬了一壇子敲開,舀了一小碗酒給容棠看。


    酒液混濁,略有雜質,色微黃,嚐一口,滋味寡淡,最多能有二十度。


    容棠這才算真切的理解為什麽古人詩詞文章裏會有一壺濁酒這樣的說法。當然,也並不是沒有美酒的描寫,隻不過普通百姓們喝得起的,大約也就是這個等級。


    春草緊張的道:“少爺,我是不是買虧了?”


    “不虧的。”三太爺說,“魯掌櫃做生意還算厚道,他鋪子裏最次的酒平常也是十二文,十文錢不貴。”


    其實這也不是貴不貴的事,就像容安說的那樣,這樣的濁酒,也就 村裏人喝喝,以容棠的身份,是拿不出手待客或者送人的。


    春草大約也知道自己花了冤枉錢,抿著嘴不說話了。


    容棠沉吟道:“沒事的,先搬十壇子出去,餘下的我有用。”


    容三幾個人都側目望他,隻覺得容棠說有用,那這幾千斤破酒最終的價值就不止區區五十兩。


    院外肉香四溢,煮好的肉被一盆一盆盛出去放在桌子上,其他的或雞鴨,或素菜,都用大碗裝好,擺的整整齊齊。


    飄散的香氣勾得小孩子們舌頭往外伸手,不遠不近的圍在肉鍋周圍。


    負責做飯煮肉的各家嬸子大娘們笑罵,“皮小子們,看你們饞的。今天肉多,管夠你們吃飽。去,一邊玩去,等大人吃過了你們再來。”


    小孩子們個個眼巴巴看著,都恨不得光用鼻子吸,那肉就能吸到嘴裏來。


    菜肉擺放好,有人進去喊族老們,可以開宴了。


    堂屋裏擺了一桌,由容棠坐上首。他原本是想讓幾個太爺坐上首的,三太爺強把他按下,稱唿也是很正式的公子,而不是第一天親切的“棠哥兒”。


    “公子,咱們整個容家村,日後都是要倚仗你的,我們幾個老骨頭,可不敢在這時節充大輩。這樣,除了我們三個老家夥,腆著臉應你個太爺,旁的人,不論輩分大小,你隻叫名字。不然有些沒分寸的,做慣了長輩,日後一個不注意,當真不當假的冒犯了你。再一個,也不利於你日後立威。至於李家的,王家的,跟咱們不論輩,你該咋叫咋叫。”


    這也是容棠一直感到尷尬的地方,他身份雖高,輩分卻低,容家村貓大的孩子,都有可能是他叔叔輩,一個個按輩分稱唿起來,確實不好立威。


    六太爺和八太爺也頻頻點頭。他倆和三太爺是堂兄弟,也是容家村輩分最大的幾個老人,其他各家各戶,都是和他們三個房份不遠的族人,唯一血親關係最遠的,就是容棠。


    “既然這樣,晚輩也不客氣了,三位太爺請坐,李族長,王族長請坐。”


    李族長和王族長都是當年跟著容家人一起赴京的鄉親,自來就知道自家屬於外姓,依附建安伯府生活,大事小情上,隻要不過分,都是以容族馬首是瞻。


    此刻被容棠當做和容族三個太爺一樣的身份對待,都是受寵若驚,唯唯應和著,在下首坐了。


    院外,十幾張桌子陸續坐滿,容大山安排幾個人端了兩盆肉菜,一壇子酒,一簸籮餅子,送去墳地給看守金耀陽的村人吃。


    他一迴身,就見原本他坐的位置,被容小寶占了,依偎在他爹容二河懷裏,嚷嚷著讓他夾一個大排骨給他吃。


    容二河寵子心切,當下第一個伸筷子,夾了一個大排骨放在兒子手邊,也不知是真沒看見,還是忘了,此時他大哥還站在一旁,臉色尷尬,不知如何是好。


    一桌子的人都麵麵相覷,鄉下坐席,默認男人和男人坐一桌,小孩子是不上席的。要是位置足夠也就算了,一桌八個人,都坐滿了,族長的長子反而沒了位置。


    再看別的桌,也都坐滿了,有人已經拍開了酒壇子泥封,嗅嗅酒香氣,口水嘀嗒。


    別看隻是最次的濁酒,對於一文錢掰兩瓣花的村裏人來說,也是隻有過年,或者誰家娶親才有機會喝幾口的。


    容大山僵立當場,一時不知所措。他是族長長子,公認的未來族長繼承人,可他生了三個女兒,至今沒有兒子,一個沒有子嗣的人,還有資格做族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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