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姓徐的到底是怎麽迴事?不是說分開了,為什麽又糾纏在一起。」梁牧動作極輕地將泡舊了的舊茶倒在茶寵上,再將滾燙的熱水重新注入茶杯,他動作認真,一絲不苟,很是專注,仿佛剛剛的問題隻是隨口一問。


    「的確是分手了。」盛嘉宜哼笑道,「不過他糾纏我不放,他那樣的身份,我總不能得罪他。都是他主動來找我,我可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


    「你不喜歡他?」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吧,我這人也沒那麽懂感情。」


    「聽說你在新加坡見了他的家人?」


    「見了。」


    「怎麽樣?他家裏人準許你們兩個在一起?都說這種大家族規矩最多,馬來那邊的華人富豪更是如此。」


    「有錢人家裏,都很傲慢。」盛嘉宜說,「他母親對我態度也很冷淡,想來不認可我做兒媳婦,你是在擔心什麽?你害怕我真的嫁到徐家?我要是嫁給他,對你來說,不也有好處?」


    真有哪一天,你就不會認我這個哥哥了。梁牧溫聲道,「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妹妹,你可不是一個念舊的人。」


    「那你錯了,我這個人最念舊。」盛嘉宜笑了起來。


    「我其實有些好奇,他母親知道你救過他兒子嗎?」梁牧戲謔道。


    香爐裏的香灰劈啪一聲炸響,聲音不大,卻讓盛嘉宜猛然驚醒。


    她一頓,似笑非笑看著梁牧:「我可沒有救過他。」


    「那他是怎麽離開的城寨?當年父親壯著膽子綁了徐家人,將十六歲的徐家少爺帶到城寨,索要十億贖金,結果不等徐家把錢拿出來,人已經不翼而飛。我明知道放走他的人是你,妹妹,卻始終不曾向父親透露一點半點。幸虧徐家人到最後也沒有報復,而且按照買主的想法,他們迅速離開了香江,不然,早在當年,我、你、你母親、我父親,都不會有好下場。」


    「世上一切終有因果,種什麽因,得什麽果。」盛嘉宜平靜地端起茶杯,新沖的茶香氣四溢,甘甜可口,「所以當年你遠走海外,我亦始終隱瞞你的去向,從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梁牧微微挑起眉毛。


    她這是默認了?


    「那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梁牧扣住茶蓋,手腕轉動,腕上那串菩提哢哢作響,「盛婉的去向,也是如此。」


    室內安靜了下來。


    盛嘉宜麵色不變,靜靜看了飄起的霧氣幾秒:「但願如此。」


    梁牧端詳著她的神奇,卻未發現任何端倪。


    「陳虎死了,新安會卻還是沒有動作,你說是為什麽?」梁牧換了一個話題,繼續盤問道。


    「他們不敢在這裏對我動手。」盛嘉宜調整了坐姿,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新安會背後是宋家,宋元如今是個生意人,他想撇清關係,拿到賭牌上岸,他不想,也不敢動我。」


    「新安會未必完全聽他這個金主的話。」梁牧說,「他們不動手,我們就沒有機會。」


    「我馬上要去泰國拍戲。」盛嘉宜說。


    梁牧沒有再說話。


    樓下單車響著鈴聲穿過街道,聲音漸行漸遠。


    盛嘉宜看了一眼掛鍾:「我要走了,已經在你這裏耽擱太久。」


    「新收了些燕窩魚翅,還有五十年的魚膠,是穗金酒樓老闆拿出來的好東西,你拿迴家叫菲傭給你燉著吃。」


    「我住酒店,沒有菲傭。」


    「那就我燉好了叫人給你送過去。」


    「那感情好,我叫人等著收。」


    她站起來,戴上墨鏡和遮陽帽,被人引著從騎樓的一條暗道裏下去,下到地麵一層,是條靠裏的巷子,沒有行人蹤跡,隻有兩家半開著的店鋪,微風拂過,吹起門簾,恰能看見裏頭擺著的樽樽菩薩塑像。


    陳深坐在店鋪門口,穿著褐色長衫,看到她下來,笑著朝她點頭致意。


    盛嘉宜迴以一個淺笑。


    結社拜關公,搶劫拜觀音。


    人生在世,越是作惡多端,越是要求一個心安。


    「六小姐不進來看一看?」陳深說,「娛樂圈水深,不如請一樽koman-tang到家裏,助自己運勢亨通,又或者嫁入豪門,改頭換麵做富家太太,豈不美哉?」


    koman-tang就是鬼仔,是東南亞民俗傳說中不死的嬰兒,傳聞有強大的力量,可以給人帶來邪運與橫財。香江信這一套的人不少,尤其是幹陳深他們這一行,手中不幹不淨,難免以此為寄託。


    盛嘉宜說:「不必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在家養鬼仔,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遭報應那一天,聽說泰國的古曼童,請迴來後要滿足當初承諾的所有要求,要是做不到,輕則遭受厄運,重則家破人亡。我這個人不信鬼神,但我私以為人還是應當活得實實在在一點,不要走上歧途。」


    陳深眼睛眯了眯,嗤笑一聲,慢悠悠道:「六小姐大道理講得一套一套的,可惜你也是踩在人血上往上爬,何必把自己說得這麽正義凜然。梁少信你,我不信你,梁少總有一天要吃你的虧。」


    「那你得提醒著他注意一些。」盛嘉宜扔下一句,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巷子外叮叮車飛馳而過,唐樓起伏,終究因為高度不夠,缺了一角,露出遠處金燦燦的摩天大樓。


    *


    1995年末,曼穀。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麽,那麽拍鄭導的電影排第二,絕對沒有什麽事能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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