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替鍾離西檀背黑鍋,卻沒準備讓自己落入慘境。她認為最好的結果是每個人都能全身而退,讓這風波輕易平息。


    好在,她現在逼眼淚的能力非常出色,加上本來也有種「以身補償」的悲壯感,真的硬擠出了淚水。


    桔色落地燈旁,少女抹一下淚眼,哽咽道:「叔叔,我把你家大花園燒沒了……你很煩我是不是?」


    她還加重音強調:「雖然那隻是叔叔你數不清的房產中的某一個。」


    上麵落下點冷笑,像來自雲端。


    獵人懶懶看,穿透性的目光對著矩形餐盤輕掃而過,手繼續有條不紊做準備,將玫粉色扯得更爛些——實在無法完全剝去,他不懂這類時裝設計小細節,也無法付出更多時間精力在上麵,忍著不舒暢的心理,不礙事就行了。


    方時滄:「你也會愧疚?」


    瑞婭:「我、我怕你告訴我外祖母。」


    男人意味深長「哦」了一聲。


    「所以,你還有空管別的長輩怎麽責備你?」他嗤笑,聲音沉了下來,手上不疾不徐解開浴袍長帶,「我看,你現在該擔心的是眼前的爸爸。」


    -


    夜晚九點半,積雨雲開始彼此接觸,天際先飄起了一絲絲細雨,此時雨勢還未擴大,涼風一樣搔癢。


    百葉窗的縫隙,狹窄到甚至像要被街燈光撐破了。


    從藍色眼瞳的視角來看,光影將那張英俊麵龐切分得過於明晰,連肌肉線條左右的高光、暗麵都詳細勾畫。


    神一樣的東方禁慾麵孔,儒雅清俊,怎麽會配上這樣勾人的身材,太沒有道理,卻又如此和諧。


    視線落下,初次看清狩獵工具。


    天,那就像纏了藤蔓的巨大虯幹,幽靜而蟄伏著蠢蠢欲動的力量,古老封印等待解除,新的世界就要打開。


    可是,這新世界的小小窄門,足夠讓它過去嗎?


    魚稍微後縮,獵人灼熱聲息追來。


    「去哪裏?小魚,我知道你不喜歡談「錯誤」這個詞,那我們委婉說,做事那麽粗心是不是不太好?」


    「說,下次要不要注意?」


    「把我的花園燒了,是不是要拿你自己的——」停頓間,指尖勾弄,意有所指,「這座花園,來賠給我?」


    奇怪又充滿吸引力的語言。


    每次這樣的循循善誘都透露出,被訓問似乎會獲得積極的引導,讓事件往好的方向發展,更重要的是擺脫消極逃避心態。


    瑞婭喜歡刺激卻討厭墮落,不可否認,需要一種好的牽引。


    「怎麽賠……」


    「小懲罰是為了規避下次的過失。」


    哦,每一句囈語都伴隨浴後清新氣息,所有對話都在唿吸間進行。節奏是那麽地好,語言都顯得多餘了,它們甚至耽誤切實的動作,但是呢,生命中某些夜晚又需要這樣的耽誤。


    獵人耐力太好,也太磨人,鋪墊的戲份實在過足,花樣百出,長久將魚餌釣在水麵上方,勾著胃口不落下。


    瑞婭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謹慎。


    她當然不知道。


    上次,通過手指照顧她的那個夜晚,方時滄就判斷出她的局限,他探得清清楚楚,對她,對自己,都十分了解,也就預知這個夜晚的路有多麽困難。


    但此刻,這個瞬間還是來了。


    獵人帶著巨大金屬工具緩緩步入叢林,挺身而入——聽得獵物一聲慘叫,此後叫聲陣陣不斷,連綿起伏。


    這隻魚就是這樣,一開始是享受的、自信的、挑釁的;後來是逃避的、叫囂的、怒斥的,不要了不要了,你讓開,你走!是我反悔了我不行,你走開!


    走開?


    木倉已上膛,不能不發。


    磁性嗓音隔著那層薄薄的透明湖麵傳來,獵人說,小魚,我忍不了。


    汗液在夏夜裏蒸騰,冷氣翻湧,說不清是冰室還是溫泉。


    她怒極攻心,她口不擇言:「忍不了就去外麵買服務好嗎?」


    「我隻要你幫我。」


    不,現在別管誰占上風誰占下風,讓她難過就是不行,也不管你是不是漲滿了弦,不行,讓開!不玩了。


    「……別擠我!」


    她說他在擠她,他卻覺得相反。


    瑞婭感到丟臉,這場遊戲裏別說挑撥對方了,新手連繼續玩下去的能力都沒有。


    到最後隻能掉眼淚,求求了,叔叔,小魚沒有那麽強的包容度,真的,求求叔叔,不要這樣擠它。


    又哭,又哭。


    這是世上唯一一隻會掉淚珠子的魚,它有淚腺。從前淚水在水裏看不見,這下看得清清楚楚了,真是可憐,一顆又一顆,他不願浪費,一邊貪婪而高雅地搶走眼淚一邊安慰:「我說了,放鬆,它的包容度比你想像的大得多。」


    他說:「我比你更了解你。」


    上麵的淚與下麵的淚都由恰當的痛覺產生,鹹鹹的,酸酸的,有著相近口感,可以流很多,他都了解。


    何況,再哭,再推拒,那個結果都會來的,時間會包容一切,所有異同最後都會化解為同一種和諧而恆定的寧靜。


    -


    夜晚十點半,積雨雲碰撞,下起雨來了,天空閃了幾下電,卻遲遲沒傳來雷聲。


    門外,辦公間的唱片機還在極小聲地播放著爵士鋼琴,此時,剛從半路逃出來的人扶著門,仿佛煉獄逃亡的魂魄,虛弱遊走,剛到辦公桌前就撐不住要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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