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滄注意到了。


    他瞧著地麵一對熱吻的影子,耳畔說話聲漸漸模糊。


    有一刻,他差點以為要復刻了影子的動作。


    但他當然沒有。


    今天所去的墓園中,潮濕的南方土壤下,存放著十幾年前為他而死的一個人的骨灰。一場車禍中替他死去的親人,因年齡更大而主動擔負了生命無法承受的照顧與責任。


    從此以後,活下的人就不能再雲淡風輕地評判一切。每一件事、每一個選擇背後的責任,都絕不能隻依靠一個簡單的念頭。


    他不該再陷入內心情感糾纏。


    他不該放任自己的心去打亂秩序。


    天色在轉眼間暗了下來,女孩仍在說著話,穿著黑襯衣的男人起身,總算終止了她單方麵不停的怨氣——


    「你不要我再幹涉你的任何事,好,從明天起,你完全自由了。」


    他用了一種塵埃落定的語氣。


    -


    那是最後一段對話。


    方時滄終於走了。


    瑞婭感到鬆一口氣,盡管那些保鏢還在跟著,但無法再擾亂她的心思了。


    她可不覺得她說的話太重。


    方時滄本來就奇怪,既然對她沒有好感,她也跟那個家庭鬧分開了,他還來勸和幹什麽呢?他看不出這祖孫三代每個女人都很倔很傲嗎?動不動就斷絕三十年關係,要麽薄情要麽灑脫,怎麽能指望她吃迴頭草。


    好馬不吃迴頭草,這也是媽媽教她的中文。


    -


    這間音樂主題酒吧的位置其實不算在本市了,屬於隔壁市,位於度假式酒店樓下,背後臨著海邊沙灘,前麵朝著一條美食街。


    酒吧裏麵和露台花園很熱鬧,坐滿了喝酒聊天的遊客,卻不過分嘈雜,可以清晰聽到樂隊歌聲。


    酒吧背後就很荒蕪了,隻有一個被棕櫚樹環繞掩蓋的泳池,挨著未經打理的沙灘,不見任何人影。


    瑞婭開車過來,天剛黑不久。


    阿葵在角落坐著等聽她唱歌,兩人先喝了一杯低度數果酒。


    瑞婭喝酒時還擦掉了口紅,臉色便顯得有點寡淡。


    她去了後台,站在昏暗狹窄的過道上翻手機,等在一處。點亮手機屏幕後,她確認是真的把方時滄的所有聯繫方式拉黑了。


    幕布間,一些碎光泄落下來。


    她喜歡這間酒吧的燈光,分為兩種主色調,藍色與粉紫色,交錯閃現,偶爾融合。


    等她終於聽到自己的伴奏時,立刻收好手機,邁步往那幾級矮台階走去。


    在這短短時間內,數不清的想法如列車在腦內轟隆隆駛過。


    她要唱的這首英文歌,正是把不開心的過去留給往日的一首歌。


    但,她真的要上台了嗎?


    這樣很好,徹底激怒老太太,對方也許會立即派人送來護照和機票,讓她早點滾迴加州她母親身邊待著,雙方從此永不再往來,讓在中國發生的一切都成為一場夢。


    遇見的所有人也都成為夢。


    從此再也不會見麵了。


    很好,但為什麽,臨到頭了——


    她會覺得有點委屈。


    方時滄,他如果一點兒也不喜歡她,那確實是沒辦法的,真的不能勉強。


    十八歲的夏天教給她的第一個成人教訓就是,自由是很難的,而且也不是想要得到什麽就能得到。


    樂隊鼓點急促起來,時間到了,她的鼻頭微微泛酸,眼睛卻毫無反應,憋悶的情緒堵在胸口。


    她花了幾秒深唿吸,才緩至平靜。


    接著,她握著麥克風走上台階。


    第一級……


    第二級……


    第三——!


    倏地,無人的後台角落,昏暗、狹長的過道上傳來穩定腳步聲。


    像是空曠宇宙傳來的迴響。


    腰上繞來一隻手,手掌覆在腹部將她往後帶的過程中,她感覺重心失衡了,心口一空,無法自控地仰倒下去——


    倒在了一個寬闊胸膛上。


    與此同時,粉紫色燈光恰好轉換成藍色,樂隊開始演繹純伴奏。


    這一切是怎麽開始的,她無法分辨。


    她隻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人懷裏,被擁裹著落迴台階下,她的腰連同她的胳膊,被人單手捆得那樣緊。


    因為嗅到熟悉的冷感氣息,她有片刻失神,錯過了最佳推拒時間。


    而對方的另一隻手掌,已輕易掐住了她的兩側下頜。


    下一秒——


    一個吻落下來。


    他從背後吻來。那應該是吻,起初是柔和而有力的唇覆住她的唿吸。


    同樣的熱度,不,比她還要熱些。


    但這兒太黑了,隻有幕布頂端斜下來一些藍色光束燈的反光,瑞婭費了點力氣,睜大眼去辨別幽幽暗光中的那張麵孔,仍看不清,不過,她可以猜是誰了。


    她心底恍惚有個答案。


    至此,她從未放棄從那結實的手臂中掙脫出來,可是,那甚至隻是對方的一隻左手臂,就輕易掌控了她的雙臂與腰部。


    而前台也沒來任何一個人查看情況,樂隊歌曲照常進行,隻有伴奏。外麵也沒有異樣噪聲,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


    這像夢境一樣不真實。


    通道盡頭有個風口,灌入大把鹹潮海風,襲亂她的長捲髮,在彼此之間輕揚掃動。


    明明是在新鮮的風中接吻,瑞婭卻感到有點難喘上氣,被對方扳過臉,姿勢不好受,唇上廝磨著,盡管這會兒隻是表麵吮吸、舔舐著唇瓣,動作不算重,很緩,小心翼翼,如同外麵傳來的主歌伴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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