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陽古鎮。


    位於殺生山東去二百裏,屬於天魔教勢力範圍,常年駐守一隊魔族兵士,城中除了人族奴隸,絕大多數都是魔族。


    經曆了白天一場血戰,汶陽古鎮的魔族已被殺盡,入夜血氣不減,四處陰風不祥,似那冷月也被塗上了一抹紅光。


    人族和魔族之間的戰鬥就是如此血腥,要麽你死,要麽我亡,血仇不共戴天,沒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站在人族的立場更是如此,四大天魔亂世的年代,人族活得豬狗不如,不知有多少悲劇,好不容易翻身了,手中的屠刀隻會越發鋒利。


    人族魔族隻存一,這便是降龍界的主題。


    汶陽古鎮是峨眉派、武當派聯手攻下的,兩派將此地定為會師的大本營,隻待八大派齊聚,一同攻上殺生山。


    說是八大派,另有無數江湖中人前來參戰,一個個抱著必死之心,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大賺,眾誌成城,軍心可用。


    此時的汶陽古鎮,除去傷兵,還有五百人族可用,待大部隊會合,人數隨隨便便突破上千。


    八大派圍攻殺生山,從來都不是江湖紛爭,是人族和魔族的戰爭。


    言歸正傳,一道鬼魅黑影借黑暗掩護,避開巡邏的關卡,找到峨眉派標記,如風似影潛入一座院子。


    向遠。


    陰風鬼霧十三變+蕭氏斂息術,他的身影無跡可尋,當真如鬼物一般。


    順便說一句,降龍界的天地法理不支持鬼物存在,也沒有妖,若非從天而降的四天魔,此地隻有人族。


    向遠閉目感應,臨近幾間屋子唿吸綿長,峨眉派弟子都已休息,隻有盡頭的屋子沒有半點動靜,似是空無一人。


    師太好本事!


    向遠暗暗點頭,做賊一般溜至窗下,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推開窗戶,一個閃身鑽了進去。


    剛轉身,還沒來及搓手,便有一把長劍搭在肩上。


    “師太,是我。”


    向遠推開肩上長劍,借助窗外照入的朦朧月光,把自己的嬉皮笑臉呈現在白月師太麵前。


    怪欠的,看得人手癢。


    白月師太定定看著向遠,雖移開了長劍,依舊保持戒備。意思很簡單,魔族擅長偽裝變化容貌,你怎麽證明自己是自己。


    向遠知道對方的意思,開口便道:“我知道師太想男人了,大晚上夜不能寐,專程過來為你排憂解難。”


    白月師太臉色一黑,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一直抓著這件破事不放就沒意思了。


    還有,都說了那瓶是忘魂散,不是井水,她出家人,沒有世俗的欲望!


    向遠一句話證明了自己的身份,順便懟了白月師太一句,心情大好,小聲道:“我在殺生山打聽到了幾個重要情報,不敢耽擱,專程前來告知,八大派此戰能否得勝,就看師太你們怎麽利用情報了。”


    “是何情報?”


    “來,蹲下說。”


    向遠看了看邊上的窗戶,以防走漏風聲,叫白月師太蹲下說話。


    白月師太不以為意,沒少在向遠手裏吃虧,知道對方偶爾有些不著調,乖乖蹲好等著他發話。


    議事機密,還很貼心往向遠身邊湊了湊。


    “師太,你湊太近了,如果是那瓶井水餘毒未了,我勸你多念幾次經,這樣比較治本。”向遠禮貌退後一步,時刻不忘找迴利息。


    白月師太就當沒聽見,吃過虧,得過教訓,知道向遠心眼不大,這時候還嘴,對方又該記仇了。


    果不其然,見她悶頭不說話,向遠開始進入正題。


    “五枚天魔舍利,分別被左右二使所得,他們都想當教主,誰都不服誰,怕被對方偷襲,暫時沒人敢煉化。”


    “有一條密道直通天王殿,可避開重重天險,直達殺生山主峰半山腰。天王殿是天魔教腹地,密道藏有大量糧草,我來之前走過一遍,確認無誤,你把路線記下……”


    “天魔教左右二使,四大法王皆在殺生山,四座矮峰和主峰遙相唿應。一方有難,四方支援,又有糧草無數,強攻隻會死傷慘重……”


    向遠講明殺生山主峰幾處天險:“我來曆不明,你能信我,其他人未必肯信,他們若不願走密道,你便將這幾處天險的情況一一告知,他們有了防備,也能減少損失。”


    “少俠這一來一迴,打探到了如此重要的情報,此間兇險,貧尼可想而知,你受苦了。”白月師太欽佩萬分。


    “還行吧,看似忍辱婦重,其實也就看了看……”


    向遠吐槽一聲,皮衣屬實離譜。


    感謝幻滅道妖女的遺物,臨走還不忘留下一份機緣,否則他想要打探情報,十有八九要和魔倀、魔羅成為同道中人。


    “少俠說得輕鬆,恐怕不是忍辱負重那麽簡單。”


    白月師太感恩在心,直言道:“少俠且放心,你將生死置之度外換來的情報,貧尼絕不敢怠慢,我在八大派中有些威望,可以說服幾家高手與我同走密道。”


    白月師太也不敢打包票,情報過於離譜,貿然說出去,她會被懷疑是魔族走狗,隻能仗著名聲在外,邀請幾位信得過她的正道中人同行。


    人不多,但都是高手,再加上峨眉派全員,從天王殿一路打殺而下,便可接應下方的八大派高手。


    兩麵夾擊,不說穩了,但絕對比頭鐵硬衝來得強。


    八大派的情況,向遠了解不多,沒有什麽好建議,見白月師太有把握,便不再多說。


    “師太,情報就這麽多,你好好把握,我還要返迴殺生山,這便告辭。”向遠抱了抱拳。


    “少俠且慢。”


    白月師太壓住向遠手腕,皺眉道:“你能打探到如此重要的情報,已經厥功至偉,何必再冒風險潛入殺生山。聽貧尼一言,待八大派齊聚,我等同走密道,好過你孤身犯陷。”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師太要留我過夜呢!”向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狠狠鬆了口氣。


    白月師太眼皮一跳,泥人還有三分火,老是逮著一個誤會不放,真當她脾氣好是吧。


    留誰也不留你這個廢物過夜!


    白月師太終究是忍住了,沒有說出口,繼續勸說向遠留下,魔窟危機重重,一次能安然返迴,兩次就不一定了。


    “不行,我若不去山上,你們走密道無人接應,不得不去。”


    向遠連連搖頭:“還有天魔舍利,終究是個隱患,我要試試看,若能奪得三兩枚,八大派圍攻殺生山更有把握。”


    禁地還有絕世神功,現在不取,等八大派一擁而上,他就沒法獨占好處了。


    時間不等人,要趕緊。


    他言之有理,白月師太無法反駁,歎息道:“我見過少俠真容,似你這般少年,理應立於師長身後,不該背負重擔前行。”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向遠搖頭晃腦拽了幾句,而後道:“師太覺得我受了委屈,我不這麽認為,魔族壓在我人族頭上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反攻的機會,任誰來了都不會輕易退後。往好的方麵想,沒準這就是上天對我的考驗,熬過了我就是救世主。”


    “沒熬過呢?”


    “便沒熬過。”


    向遠理所當然,找不到舍利子,無法完成任務,說再多也無用。


    白月師太欽佩萬分,不願辜負向遠拿命換來的情報,暗暗立誓,便是舍了這張麵皮不要,也要多爭取幾位高手同行。


    “少俠高義!”


    “別了吧……”


    少說兩句高義,真遇到你就完了。


    “少俠一切小心,你做得已經很多了,能忍則忍,待我等抵達天王殿,再聯手與魔族一決生死。”


    “省得省得。”


    向遠貓著腰鑽出窗戶,借黑暗掩護,身如鬼魅,消失無蹤。


    ————


    “你這廢物,怎麽又迴來了?”


    見廢物丈夫去而複返,耶加摩臉色難看,狠狠道:“怎麽,非要父親親自開口,才能把你請下山嗎?”


    “你以為我想迴來啊,爬上爬下很累的好吧!”


    向遠哼哼唧唧,一副‘雖然我是個廢柴,但你能奈我何’的架勢,咄咄逼人道:“殺生山被八大派堵死,幾千號人,築基高手就有上百,我想跑,我跑得了嗎,萬一被人族抓了拿來要挾父親怎麽辦?父親沒了兒子,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父親沒了兒子,我生一個便是,這有何難!


    耶加摩心裏這麽想著,不好真把向遠趕下山送死,冷臉道:“你便留在山上,不要四處走動,落在右使手裏,父親可不會救你。”


    “這還用你說。”


    向遠眸中光芒一閃,啟動了耶加摩內心深處的開關,吩咐道:“為我搜集天材地寶,安排我進入藏經閣,理由自己想,你是個成熟的魔女,要學會自己動……”


    “還有,我聽說咱們魔族為人族高手準備了不少轟天雷,你想辦法安置在武庫等位置,八大派攻山的那一天,直接把武庫給炸了。”


    “安排你進入百魔窟不難,天材地寶也可以給你取一些,理由我已經想好了,可武庫至關重要,教內不是父親的一言堂,我無法安置轟天雷……”


    耶加摩喃喃低語,她沒有這麽大的權限,魔羅親自下令也不行。


    “能炸幾個是幾個。”


    向遠壓低聲音,目光幽幽道:“八大派攻山那天,你守在天王殿,時刻關注密道,有人你就放進來,準備好地圖,一並交出去。”


    耶加摩茫然點點頭,再迴神,看廢物哪眼看哪眼夠:“你武藝卑微,父親顏麵盡失,在山下也就罷了,迴到山上,不知會招來多少恥笑。我送你去百魔窟學武,再找些外補之物,你好好習武,聽懂了沒有?”


    “你說去就去,那我多沒麵子。”向遠冷哼一聲,他魔倀不要麵子的嘛!


    向遠:╭(ˉ^ˉ)╮


    耶加摩嫌棄極了,帶著些許殺意冷笑:“魔倀,你最好是乖乖聽話,否則我把你打一頓再把你扔過去。”


    “那行吧,聽你的。”


    向遠一下就老實了,認清家庭弟位,乖巧配合,被耶加摩領去了百魔窟,也就是天魔教功法傳承之地。


    耶加摩命人專程看守,不許放魔倀四處亂跑,從始至終,都是她在安排,左使魔羅未露一麵。


    幾乎是同一時間,魔羅之子去而複返的消息傳到了幾個有心人耳中。


    一間密室內,幾個黑影竊竊私語。


    “拿了魔羅的兒子,能威脅到他嗎?”


    “不好說,魔倀是個廢物,魔羅何等心機野望,他更重視自己的兒媳婦耶加摩,去年就把魔倀趕下了山,教中事務也沒讓其參與,應該是放棄了這個兒子,任其自生自滅。”


    “或許是演戲給我等看,假裝不在乎,畢竟是血脈延續之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我魔族也不例外,擒下他,魔羅必有猶豫,我看可行。”


    “俺也一樣!”


    幾個黑影停下商議,看向最中間的一道身影。


    此魔黑發金瞳,五官妖冶,有男相也有女相,雌雄莫辨,並不高大的身軀給人一種血腥陰寒的壓抑感。


    天魔教右使,魔闍。


    他對外宣稱閉關,一直在留意魔羅的動靜,後者滴水不漏,直到魔倀迴山才給他看到了一絲破綻。


    成與不成,終究有幾分可能。


    “八大派已至山下,留給本座的時間不多,終究要和魔羅碰一碰,便如爾等所言,先拿他的兒子探個路。”


    “屬下願往,那廢物手段低微,翻手可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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