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出手便是佛光普照,看似慈悲為懷,實則也的確是個殺人滅口的行家。


    拈花一指主攻白龍,幾乎將全部威能傾瀉於大日真龍,天地之勢散開,餘波覆蓋僵前輩、向遠、槐澤夫人,打算一指頭將所有人全部打殺幹淨。


    蓮花禪院殺人放火金腰帶,院主法空自然不是什麽好和尚,但這不妨礙他佛法高明,修為在先天中也是絕頂,借來的天地之勢遠超白龍,即便些許餘波,也不是向遠和槐澤夫人能抵抗的。


    有所區別的是,向遠是人,佛光不會直接滅了他,伴隨忽近忽遠的佛音說法,他元神被拖入一處幻境。


    金山大廟,有佛陀親自為他說法,傳授無上禪機,欲讓他生出割肉喂鷹的大無畏精神。


    簡單來說,我佛慈悲,不忍殺生,你自盡吧。


    槐澤夫人就慘了,生而為妖,見佛光便如油鍋煎熬,幻化的美人身軀自腳下燃起烈焰,本體大槐樹也跟著滋滋冒出火星,頃刻便黑煙繚繞,騰起熊熊大火。


    她身陷無邊佛法,感知不到肉身痛苦,靜默無聲,帶著滿足笑容一點點化為飛灰。


    臨死前雙手合十,似是悟了。


    僵前輩被佛光驅散滿身陰氣,退迴之前的幹屍樣貌,手腳掙紮漸漸無力,徹底失去了威脅可言。


    電量耗盡,雖能行走跳躍,卻沒了橫衝直撞的兇猛勢頭。


    哢嚓!


    沒了大槐樹支撐,湖底的陣法光芒黯淡,數之不盡的寒冰之水即將倒灌而下。


    法空揮手一招,袈裟法寶被他揚在半空,並作天地之勢,化作紅色穹頂,支撐上方藤蔓大網,免得湖澤之水傾覆而下。


    他雖不懼,但年紀擺在這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複當年勇武,一旦寒氣入體,難免要折損幾年陽壽。


    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幾年呢!


    清理了不穩定因素,法空笑著看向半空之中的大日真龍。


    他武學傳承不如白龍,手中兵刃也不如,勝在年紀大,閱曆深,吃過的鹽比白龍吃過的米還多,在借用天地之勢方麵占盡優勢。


    拈花一指不僅禁錮了大日真龍,還將白龍的元神拖入幻境,使其倍受煎熬,無法從困頓失神中走出來。


    白龍在一片幻境中跌跌撞撞前行,手持利劍,將前方阻攔之物全部劈開,第一個遇見的就是佛祖。


    她心誌堅定,冷笑王八念經,提劍將金身劈碎,一路衝殺,途中遇到嗦手指作嬌羞狀的向遠,手起劍落,一分為二。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向遠當時就是這麽砍缺心老道的。


    不同的是,向遠在白龍心目中的分量,遠不如缺心老道在向遠心目中的分量,當時的缺心老道可是關底boss,比神兵法寶、功法秘籍更讓向遠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白龍不缺殺伐之心,悟性亦是非凡,明知是幻境,不可能當成真實,故而麵對一家老小和師門同輩的時候,手起劍落殺了個血流成河。


    隻是遇到師父時,手中長劍再無力氣,生不出半點爭鬥的心思。


    她的關底boss也是師父。


    她勢頭一弱,借來的天地之勢瞬間散去,雲氣真龍不存,隻有劍尖旭日忽明忽暗,苦苦掙紮,猶猶豫豫,想斬又不敢斬。


    “癡兒,還不放下屠刀,似你這般爭勇鬥狠,如何能得清淨,既已心亂,便坐下來好好聽貧僧講述佛門無上大法。”法空苦口婆心,諄諄教導,生怕白龍一錯再錯。


    “休得胡言!”


    法空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如同點醒了白龍,她雙目一橫,持劍將前方師尊劈成兩截,破了幻象逃出生天。


    失了天地之勢,飛龍在天的意境跌落潛龍在淵,起手旭日初升,咬牙祭出山門秘法,使得周身金色氣焰飆漲,開啟了玩命狀態。


    之前,她憑此狀態砍瓜切菜滅了寒影夫人。


    隨著劍光一往無前,劍尖紅芒劃開一道道金紅色氣浪,劍勢如虹,直衝雲霄。


    白龍斬了自家師尊虛影,破開心中虛妄,境界修為有所精進,烈陽的光輝與劍光的閃爍交織一處,冥冥之中引來天地之勢,使這一劍雖無真龍之相,卻有大日煌煌生輝,高居蒼穹之意。


    此時的白龍如法空一般,不僅能唿喚天地共鳴,還能融入這一方天地之中,手持神劍劈開萬道光輝,恍如神女降臨,威嚴霸道不可阻擋。


    法空吃了這麽多年的鹽,頭一迴見到有人在戰鬥中突破,驚駭白龍悟性超凡,心頭殺機暴漲。


    此女恐怖如斯,斷不可留!


    他又是一指點出,老僧入定,地湧金蓮,以佛光普照迎戰煌煌大日。


    天地之勢碰撞,無形衝擊蔓延四麵八方,佛光與大日同碎,拚了個兩敗俱傷。


    白龍倒飛而出,淩空吐出大片熱血,人在半空,身軀陡然翻轉,腳尖輕輕點地,人劍合一,身裹金焰,一點紅芒直刺法空眉心。


    老和尚底蘊深厚,硬拚一招依舊保持老僧入定的姿態,隻是低頭連連咳血,顯然受了內傷。


    他終究老了,敵不過年輕人的大拳頭,此刻麵如金紙,生出些許死氣,直麵白龍這一劍,無力繼續借用天地之勢,揮手招來袈裟擋在身前。


    轟隆隆————


    沒了袈裟封鎖,湖澤之水順著大樹藤蔓縫隙湧入地宮,起初隻有些許水滴,淅淅瀝瀝,幾個唿吸過後,打水衝破數個藤蔓,聲勢越發沉重,有銀河之水倒懸的趨勢。


    叮!


    炙烈劍尖碰觸紅底金紋的袈裟,蕩開一圈圈金色光波,隨其律動,泄去劍尖狂暴熱力。


    老僧依舊入定。


    年輕人有力氣不假,但比起他老人家吃過的鹽,還是有些不夠看。


    就在這時,一臉呆傻的向遠猛地醒來,冰冷雙眸閃爍赤紅殺意,虎嘯刀蒙上一層血霧,紅色殺星如電似光直刺法空。


    殺心永固。


    孤星追月。


    刀尖避開袈裟,從側方刺向法空。


    法空不慌不忙,招來袈裟一角擋下虎嘯刀,知道二人在玩命,老神在在,坐等二人耗幹力氣。


    換作往常,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遇到五次三番的變故,法空早已萌生退意。


    今時不同往日,兩個小輩身懷不凡神通,手拿神兵利刃,又都心性堅定,明顯大有來頭,能讓他二人拚命也要尋迴的舍利子豈是普通法寶那麽簡單。


    他能否突破瓶頸,在陽壽耗盡前更進一步,就看今天舍命搏來的機緣了。


    既是舍利子,想來應該是可以的。


    向遠和白龍一紅一金,各自祭出天魔解體大法之類的殺招,明明隻需一碰,便可斬殺法空垂垂老矣的肉身,可袈裟法寶品質極高,兩人使出全力也無法寸進。


    若有第三個人出手,哪怕輕輕一拳也足以打破僵持。


    別說,還真有。


    關鍵時刻,身為幹屍的僵前輩站了出來,僵硬來到向遠身側,抬手從他脖頸摸出一枚玉璧,瘋狂吸取陰氣,右拳充氣一般飽滿如玉,對著法空的太陽穴砸了過去。


    法空全力駕馭袈裟,哪裏能想到向遠身上還有充電寶,諸多算計漏了一處,被砂鍋大的白玉拳頭打得頭骨變形,眼棱縫裂,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嘶啦!x2


    長劍破開袈裟,引燃大片火光,虎嘯刀得以跟進,龍虎並行,風雲共濟,兩柄鋒利兵刃貫穿法空衰老的身軀。


    法空愕然低頭,喃喃有聲:“機關算盡……終究天意難……”


    “禿驢受死。”


    向遠單手抬起,扣動機關,噗噗補上三枚袖箭,全部打在法空臉上。


    僵前輩又是一拳,將法空的腦袋砸碎,探手從其懷中取出裝有舍利子的寶盒。


    還化緣順走了戒刀。


    白龍身上金色氣焰消失,拄著長劍跌倒,蠟黃人皮麵具下臉色蒼白,隻顧喘著粗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向遠切換逗比心態,讓立下大功的冷血稍作休息,轉身抱起白龍纖腰,將人扛在肩上,原路返迴,直奔來時的石門方向。


    沒時間去撿金山銀山,此時水深過膝,再不走,大洪水從天而降,想走也走不了。


    石門位置,水深至腰,向遠來不及思考白龍會不會嗆死,一頭紮進水中,讓僵前輩趕緊開門。


    後者電力不足,原先輕而易舉將石門舉過頭頂,此刻又拖又拽,好不容易才撅著屁股抬起半米高。


    轟隆隆————


    無盡冰寒之水滔天墜下,轟鳴之勢好似一座白色大山。


    白龍被洶湧浪潮衝走,無力身軀隨暗流向前,受強大壓迫,張口吐出大片氣泡。寒氣入體,全身冰冷,隻覺自己要死了。


    恍惚之間,一隻手將她攬入懷中,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嘴對嘴朝她渡了一口氣。


    ————


    頭好重,身上一點力氣沒有。


    白龍虛弱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床上,歪頭一看,迴到了當初那家客棧。


    牆角,僵前輩一言不發站著,如同死了一般。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連續兩次玩命,身體徹底被掏空,提不起半點力氣。


    “師姐,你醒啦,來,喝點熱水。”


    向遠端著一杯熱騰騰的開水坐在床邊,扶起白龍道:“你染了風寒,這幾天一直在做噩夢,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夢話,多喝點熱水,對身體好。”


    你小子,誰讓你……渡氣的!


    想到昏迷前的情況,白龍怒視向遠,啊啾一聲打了個很是可愛的噴嚏。


    過於可愛,和她的氣質嚴重不符,一時間,心如死灰,感覺在師弟麵前再也站不起來了。


    “嘿嘿,還怪好聽嘞!”


    向遠擠眉弄眼,將溫水遞在白龍嘴邊,後者臉上的人皮麵具已經被取下,絕美的容顏此刻雙目空洞,讓她喝熱水她就乖乖喝熱水。


    就跟被玩壞了一樣。


    “師姐,你寒氣入體,以防萬一,師弟我幫你換了身衣服,不過你放心,隻是換衣服,沒有其他事發生。”向遠嚴肅臉道。


    “……”


    “隻是外衣,裏麵的衣服沒換,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該避嫌還是要避嫌,我也沒看到師姐胸口綁著的……”


    “住口!”


    可能是多喝熱水真的有用,白龍不知從哪生出了力氣,一把奪過向遠手裏的茶杯,噸噸噸飲盡,而後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向遠。


    等我養好了傷,親手把你送進宮當差!


    向遠看懂了白龍眼中的台詞,十餘天接觸下來,知道白龍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頂多在其他地方找迴場子,不會對他的肢體進行切割處理。


    真要處理,上次就動手了。


    “師姐,你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師弟我雖然連續兩次救你,但都是敬師姐心胸偉岸是個漢子,你可別說什麽大恩無以為報,非要以身相許什麽的。”


    向遠連連擺手,又一臉期待:“自己人,犯不著,真的犯不著。”


    “住口!!”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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