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邊說,邊從炕上的一堆針線裏頭,取了一張照片出來,指著上頭的人對謙君道:「瞧瞧,這眉眼,這氣質,那也不是尋常人家。今天我剛瞧著你的時候,倒是真當是心下嚇了一跳,覺得與這位裴小姐,可真是像極了的。」


    謙君接過相片,那照片上的女子,穿著一身月白的湘妃扣旗袍,恬淡地笑著。那樣子,仿佛是枝上一朵白玉蘭花,掣在雨意空濛裏一般。是了,這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母親,裴靜雲。


    謙君啞然道:「敢問,伯母母親名諱是?」


    舒望擺了擺手:「我的母親實則是沒有名字的,不過從前總在有錢人家裏頭做工,那便起了個『平嫂』的稱謂,也便是為著喚起來方便罷了。」


    聽著「平嫂」兩個字,謙君便愈加篤定了,雲珠的外婆,便是從前他的母親身邊伺候的那位了。說起來,這些年年紀漸長,靜雲倒是也時常念起平嫂一家來,隻是苦於這戰時通訊中斷,也便失去了聯絡。


    舒望望著靜雲的相片,繼續道:「母親去世前,倒是特意要我帶她迴到那房子裏去瞧了一眼。眼望著那李絡滿了荒青老翠的菜畦,一雙眼睛的眼淚就沒聽過。從前,說是那位裴小姐,在那裏種了一些菜。不過呢,因為無人治理的緣故,菜畦裏長滿了雜草,有些還是帶刺的蒺藜。母親原來替它搭了柴枝做的架子,後來藤蔓重了,早就將架壓倒了,它便在亂草和蒺藜裏開花,竟然還結滿了粒粒的豆莢。母親就篤定說,這豆莢隨人,是有命根的,裴小姐一定還活著,隻不過在她看不到的一個地方罷了。」


    謙君聽了,心下動容,不禁起了身來:「伯母……」


    舒望抱歉的笑了笑:「瞧瞧,人上了年紀就是不一樣,也變得愛嘮叨了。我這就去把饃饃拿出來啊。」


    這個時候,舒望就去了灶上,把方才蒸好的饃饃一應拿到了炕上,忙招唿著幾個幹部也一道來吃口熱的。


    舒望給謙君遞了雙筷子,又對雲珠道:「去拿碟醬蘿蔔來。」


    雲珠便下了炕頭,去灶上拿了罐醬蘿蔔,這都是舒望自己醃製的,味道很是生脆,十分的開胃。


    見著身旁的人都在嚼著饃饃,謙君也便咬了一口,這個時候就聽著舒望又問了句:「到底是城裏生活的,突然來了西北鄉下,不習慣吧?」


    謙君笑了笑:「沒有的事情,年輕人吃些苦,倒是沒有什麽。」


    幾個年輕幹部一聽,都不由得笑了起來:「好呀,這精神氣,擱哪兒都是頂天立地。」


    舒望笑了笑:「你們對付著吃了這一頓,一會再給你們下些麵條。」


    雲珠忙擺手道:「母親,不用了,一會吃完就得帶謙君同誌走了,不然基地裏的同誌要等急了。」


    舒望一聽,輕嘆了一聲:「一會你再帶一罐醬蘿蔔,給你父親吃的。他這怕是連塊蘿蔔都顧不上啃了。」


    那饃饃雖然是蒸過的,實則裏頭還夾了沙子,因而謙君咬起來,整個嘴裏頭就很難下咽。雲珠眼尖,一下就發現謙君的異常,好似脖子裏有東西卡住似得,便忙遞了水過去:「快喝口水罷,不然氣都提不上來了。」


    謙君接過水,側過身去,吞了幾口水,這才算緩了口氣過來。


    幾個幹部到院子裏偷,又幫著舒望劈了柴火,這才一幹人等重新上了路。謙君沒有想到的是,這上路沒多久,腹部就疼痛難耐,整個人的臉色也開始發白,豆大的汗珠從他麵頰上滾落了下來。


    諸人一看,都覺得不大對勁,雲珠當即就拍板要送謙君先去看看醫生。可是說起來,到底還是在荒郊野嶺,這看個醫生也是不容易。一群人就轉了個彎,朝著東麵而去,過了綠豆田,又過了一堆黃土堆,這才看見了一個破廟。


    「顧醫生!顧醫生!」雲珠著急地在外麵嚷著,這裏是部隊駐紮的地方,軍令嚴明,不好住民宅,於是便都在這破廟裏頭住著。


    顧醫生實則是軍醫,不過平日裏也為小瀏村的村民診治。


    聽見外頭喧嚷,顧明忙出來看個究竟,見幾個幹部和雲珠圍著一個年輕人,麵上都是焦急的神色,便忙跑過去道:「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


    雲珠起先太著急,都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顧明便遞了杯水給她。待得她抿了一口,這才把話給說順了:「這位是新來的謙君同誌,他可是咱們請來的專家,不好有事的。快幫忙瞧瞧罷,這好好的,就肚子疼成這副樣子了。」


    顧明忙進屋去取了聽診器和體溫計,然後就仔細替謙君檢查了起來。彼時,謙君的臉色已是十分的難看了,整個看起來都在周身發著抖,可是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麻煩他們,仍舊輕聲道:「我沒事的,咱們還是快些去基地罷,實驗可是不等人。」


    顧明摘下了聽診器,臉色一沉:「你這個情況,是不好再走動了的。是急性腸胃炎。」


    雲珠聽到「急性」兩個字,便忙問道:「是很嚴重麽?那怎麽辦呀?」


    顧明從醫藥箱裏頭拿了片藥出來:「他現在最怕脫水,這裏不比外頭,一定要及時補充水分,我先給他吃點藥。」


    謙君的情況實在是不大樂觀,整個人看著虛脫了大半,沒多久就跟著發起了高燒來。這一下,當真是哪裏都去不了了,部隊就臨時騰了一處空位出來,專給謙君休息用的。


    雲珠一趟趟地跑外頭井裏打水,一桶桶地搬到屋子裏,給謙君擦身子降溫。人已經病了,生水就更是吃不得了,雲珠便又跟部隊借了鍋子來生火煮水。水但凡開了,她就拿到這邊晾著。手指摸著鍋子邊緣,這水不是那麽燙了,她再一點點的餵謙君吃水。


    謙君發燒到了後半夜,人的神智也有點迷糊了,顧明給開了退燒藥也無濟於事,整個人總歸是迷糊的很。雲珠試過用勺子喂,也試過灌,可是愣是都沒吃下多少水。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個時候再講究衛生也是無濟於事,總不好看著謙君活活脫水而死。


    她便將水含在嘴裏頭,然後雙唇柔軟地蓋到謙君的嘴上,一點一點的,就用嘴將水給餵下去。這水補充的及時,約莫過了個把小時,退燒藥就起了效果,謙君總算是退燒了。此時,雲珠早已經累的不成樣子了,她就趴在謙君身上,一時淺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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