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轉瞬即逝,七月的洛杉磯,在黃昏的時候特別的熾烈,人但凡在街上,如同從烤架上才架下來的一塊肉排,滴下的汗水便是那醬汁的模樣。


    念頤迴到洛杉磯已經有幾個月了,可是這是她迴來以後第一次出街,反倒覺得滿大街都是烤肉的味道,好似連帶著自己也被烤熟了似得。


    如今工業化厲害,天空也不再是湛藍一片,到處都是煤灰的顏色漂浮著,站在市中心的高樓上,仿若都可以看到煤灰飄在四周,好似風一點也吹不動似得,就這樣粘膩著。


    念頤跟著一大群人等候在斑馬線上,這裏不似紐約的紅綠燈口,總是有許多闖紅燈的人。念頤望著紅燈轉到黃燈,突然心就跟著沉了一下,那綠色一旦亮起,周邊的人也便跟著動了起來。


    可是今天的空氣實在是太過渾濁了,但凡是過路的人身上,念頤都覺得好似包裹住了一層煤灰,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壓抑,一點也沒有清爽的感覺,而這與她從小長到大的洛杉磯很是不一樣,叫她莫名覺得十分的難受起來。


    現下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念頤開著車子從市區重新迴到帕薩迪納的城中。這裏每一條街道上都擠滿了行人與車輛,夏天,這裏正是熱鬧的時候。時不時有情侶親昵地依偎在一處,旁若無人地親吻著。


    整塊帕薩迪納的城區就是一個漂浮著的氫氣球,而這些情侶就好似嵌入了氣球裏頭,但凡一個不注意,便能跟著跑飄到空中一般。念頤心下想著,這是不是可以叫做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呢?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大跳,但是很快她就跟著人群繼續向前走著。穿過電影院,穿過塔吉百貨,她經過了餐館門口,愣愣地望著此時此刻的繁華紅塵。


    明明這裏的每一處,她都熟悉的不得了,可是這個時候,卻總好似是第一次來似得,叫念頤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又或者說,她好似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一下竟然有些無所適從起來了。


    從前經過這一帶,她總是很喜歡同朋友在這裏欣賞琳琅滿目的櫥窗,看著最新一季的時裝,拿著最新的時尚雜誌在這裏侃侃而談。可是今日,念頤卻覺得沒有時間,也沒有任何的閑情逸緻再來欣賞這一份閑暇了。


    她抬起了頭,望著天空遠處飄著的煤灰,終於發現,離開美國的這一年,已經叫她徹頭徹尾的發生了改變,這裏對她來說並不是從前的第二故鄉了,反倒像是一個純粹的單詞,不過從腦海裏跳躍過去。


    「洛杉磯」這個詞,隨著這些街道的建築物,以及那些不斷行進的行人,竟然分隔出了兩條平行線來,好似怎麽也連接不上了。


    念頤覺得很彷徨,從中國迴來以後她整個人就一直處在這樣不明意味的焦灼狀態裏頭。她立於十字路口,甚至茫然的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她覺得她失去了方向感,失去了重心。整個人不過是被一股力量推動著蹣跚前行,卻怎麽也跟不上這個城市的節奏了。


    天色越來越暗,街上華燈四起,人潮愈加的洶湧,好似一個個發情的困獸,到處飛散著。念頤跟夢遊似得,到處徘徊著,當她來到酒吧門前的時候,突然就有了一種衝動,她一定要進去好好地喝幾杯酒,好好地在酒裏頭麻痹下自己無處安放的痛苦。


    當她踏進酒吧的時候,一片強烈的探照燈就刺了過來,一下紮的她眼睛生疼,酸澀的很,那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著轉,隻是一直沒有淌落下來。


    去中國的這段時間,她不單單跑了南京,還去了一趟東北。當那些真實的圖片、資料、影像,以及在那些暴行下僥倖存活下來的人,一個個就這樣深深印在了她的腦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開始畏懼光,也畏懼黑暗,那是一種她內心無法承托之重。


    念頤覺得進了酒吧裏頭,就好似進了所羅門的寶藏群裏,燈紅酒綠,各式各樣的霓虹燈閃爍著,不斷有客人進進出出著,那扇門的背後就好似潛藏著一種吸引力,不斷地叫她開門進去。


    強烈的霓虹燈映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看起來都好似格外的妖艷豐饒。念頤不斷從哪些穿著熱褲胸衣的年輕女郎當中穿梭而過,當她走到酒吧深處的時候,這裏已經開始爆出一陣強烈的喝彩聲來。


    這裏還有一間內室,是專供人欣賞表演用的,念頤推開那兩扇厚重的大門,然後就順著梯子往下爬,這一下就好像進入了愛麗絲夢遊的仙境一般,一團團的煙霧將她朦朧圍繞了起來。


    燈光呈現著血一樣的顏色,煙霧都被渲染地血紅一片,垂落到每一個人的頭頂。櫃檯上擠滿了買醉的人,舞台中央,一個身材極為碩大的美國女郎,扭動著她的大屁股,伸著一雙肥厚的手,這張嘴一張血紅的大口,在唱著妖嬈的情歌。


    那一潔白的牙齒上閃著一層莫名的紅光,就好似剛吸過人血似得,倒是叫念頤愈加的覺得有幾分沉悶。可是那歌聲卻帶有原始的磁性,燈光映照在她的皮膚上,顯得更是性感撩人。


    人們都倚靠在櫃檯邊上欣賞著女郎的表演,時而有幾個年輕的學生,對著她的唱腔在那裏指點著什麽,可是這些聲音都太小了,很快就被歌聲給一道沖沒了,漸漸的,就隻能瞧見他們的嘴巴在張合著,卻是什麽也聽不見了。


    那女郎表演完畢的時候,幾乎是平地起了一聲驚雷,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然後大家就開始擁擠著到了外麵,念頤卻沒有走,不過是靠近了吧檯,喊了一聲:「一杯白蘭地,謝謝。」


    穿著紅色馬夾的侍應生熟練的將酒倒在了酒杯裏頭,而後笑著將酒杯推到了念頤跟前道:「美麗的小姐,這是您的酒,請慢用。」


    「兩杯威士忌,謝謝。」一聲低沉的嗓音在念頤身後響起,她旋即迴過身一瞧,原來是謙君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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