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言脫下了被雨水沾濕的外套,在簾帳外抖落了一番,而後方才進門將外套掛在衣架上:「怎麽?這樣晚了,還不睡呢?」


    靜雲默然許久,方才開口道:「夜裏收拾你出行的行裝,不小心收拾晚了,也便睡不著了。」


    書言在另一頭的沙發上靠坐下,很自然地斜躺著,笑道:「怎麽好似心下有些不痛快,快跟為夫說說,又是誰惹你不高興了?你看我不一槍崩了他。」


    靜雲知曉,書言這樣說,是刻意叫她放鬆心思,想要逗她笑一笑。可是這個時候,她卻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靜雲放下了書,坐起了身來:「你這一次出行,我心下總有些慌得很,總覺得有些不太好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想起愛頤去世那一天的情形,便如今日一般,總叫人有些惶惶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書言緩緩上前,而後半跪在地上,雙手握著靜雲的手道:「你呀,就是這些典籍看多了,多少是肚子裏頭裝著書呢。但凡有些什麽事情,總要想起書上的情節,也便難免多想幾分,這樣一來,心情便更是不好了。我這樣說,並不是說你看書不好,隻是覺得你若是心下本就不痛快,倒是不如放下書來,多閉目養養神才好。」


    靜雲垂下了臉,冷不防地落下了淚來。這淚珠滾落到書言手背上,卻是滾燙、滾燙。


    「書言......我再也不想講什麽家國大義了,也不求你一定要打什麽勝仗。隻願你平平安安的歸來就好。無論如何,你得記得,家裏頭有我,還有謙君、蘭君在等著你呢。等你迴來了,咱們就一道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淌這趟渾水了,好不好?」靜雲哽咽道。


    書言摟著靜雲,心下一陣陣地絞痛著,他一向見不得靜雲哭泣,更何況還是這樣臨別的夜裏。他是刻意在書房裏與金潤之相商到這樣晚的,就是為了想要讓靜雲早些歇下,也免得兩個人相互瞧了都要傷心。


    「靜雲……在上海那時候,我們都挺過來了,不過就是再去一趟緬甸戰場罷了。等我迴來,一切就都結束了。你帶著咱們的孩子,在這裏安心等著我。相信我,我一定會毫髮無損地迴來的。」書言那雙安撫靜雲的手略略頓了頓,一時竟有些莫名的踟躕。


    他心下自然知曉這一仗,幾乎是要拿命去搏的,又能提的上什麽毫髮無損呢?隻怕是能活著迴來已然是萬幸了。可是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對靜雲說。他要給靜雲留一個希望,給兩個孩子留一個希望。不到最後一刻,誰又願意說出那句別離的話來?


    聽到這裏,靜雲已經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就趴在書言懷裏,嗚咽著。書言柔聲在靜雲耳邊寬慰著:「倒是又要對不住你了。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雖說如今在父親這裏,總歸還有幫忙的人來,可是隻怕你的辛勞也是一點也不少的。如今我這走的匆忙,你自己多且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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