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僧房是在寺廟的高處,走近了,不過也就是兩排矮矮的紅色磚瓦房。這裏僧人混住的地方,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也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床一桌,看樣子,都是一些百年的古物了。


    床上一色都是鋪著薄的棉被,桌上不過一副碗筷,幾卷經書,然後就是四麵白牆了。這屋子裏頭,幾乎一樣多餘的裝飾品都沒有,真當是個佛門清淨地了。


    裴克文替靜雲上了一盞茶,而後就木然地坐到了椅子上。過了半晌,他方才抬起了頭,望著靜雲,那眼中早已是空茫茫的一片了。靜雲瞧得一時也覺得心下十分的難受,到底是多大的哀痛,竟能叫他心死至此?


    待得靜雲抿了口茶,裴克文方才將南京的一應事情,長話短說,說予靜雲聽。


    原來婉瑜出事那一日,留守在南京各處的殘軍糾集到了一處,趁著日本人外出掃蕩遊擊隊的時候,硬生生的拚了一條血路出來。當克文從城門口見到淩亂不堪,被隨意丟棄的婉瑜屍身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感到了所有的人生信念已經坍塌。


    他就這樣抱著婉瑜,在城門口跪了許久。渾渾噩噩的,踩著一具又一具倒下屍體,他甚至都不記得,究竟是怎麽離開南京的。


    至此以後,裴克文就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參謀長變成一個頹廢、潦倒之人。幾乎日日以酒代飯,就這樣帶著婉瑜的骨灰,四處漂泊著,生活簡直是一塌糊塗,簡直沒有再振作起來的可能了。


    有一次,克文終於再也堅持不下去,選擇了在郊野自縊,想要結束這苟延殘喘的餘生。卻不想冥冥之中他又被縉雲寺的主持師傅給救起,他便跟著聽了一些佛學經文。


    後來克文就與師傅一道去了重慶,在這山上過起了暮鼓晨鍾的日子。一開始,主持師傅隻叫克文帶髮修行,最後拗不過克文的執意,為他親手剃度,遁入空門。


    這些話,靜雲幾乎還沒聽完,這淚水就忍不住溢了出來,一時間心下酸澀,更多的是對婉瑜的心疼。那種苦涼的滋味,一下就將她包圍住了,直叫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裏到底是寺廟,靜雲自也是知道不該過多打擾,不過是哽咽著問了克文一些廟中的瑣事,諸如齋飯吃得慣不慣,薄被可覺得涼了,幹活苦不苦之類的。但凡是靜雲問的,裴克文都一一作了答,隻不過他的神色始終淡然,再也看不出紅塵往事的喜怒哀樂來了。


    靜雲掩了掩眼角,便要跨出僧房,準備下山去了。


    「靜雲……」裴克文忽然追了出來,輕喚了一聲。


    靜雲收住了步子,有些錯愕地迴身望著裴克文:「表哥,怎麽了?」


    「婉瑜的骨灰……我一起帶到了這裏,就埋在了縉雲山腳下。前些天,我去給她上過墳了,眼瞧著那墳頂被幾個頑劣的孩子踩塌了好幾腳,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我現下下趟山不容易,你若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幫忙僱人把墳給加固下?」


    克文邊說邊又垂下了臉,靜雲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聽得出那一絲不易覺察的苦痛顫音。


    克文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了鈔票,交到靜雲手中:「那就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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