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緒沒碰它們,隨手扔在了儲物欄裏:「坐他們的船,天黑以後出發,中途會停兩個島,我們直接到目的地工業園再下船。」


    「他們同意我們上船?」


    「當然,」聞緒看起來傷勢好了一些,能夠完全仰躺在座椅上,「我說我是隔壁村的商戶家兒子,家裏人不滿意我喜歡男人,給我安排了樁婚事,所以我現在帶著情人潛逃。」


    剛想問下一句的李雨遊結結實實被噎住。


    他終於知道剛才那些不懷好意的打量是為了什麽。


    雖然他知道在這種境地胡謅點藉口是在所難免的,但......


    「就沒有點別的說法麽?」李雨遊頭疼,「你這麽擅長撒謊的人。」


    「也可以呀,兄弟創業失敗被人追債,過失殺人畏罪潛逃,其實說什麽不重要,原住民隻認錢,」聞緒雙手墊住腦袋,合上了雙眼,「不過我喜歡這個說法。」


    李雨遊深吸一口氣,無言以對。


    「而且原住民的船誰也不知道危不危險,萬一船沉了,咱倆說不定在亂葬崗屍體還能湊一對。」


    李雨遊現在已經習慣聞緒此類玩笑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真有可能沉船?」


    「說不準喔,」聞緒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安逸,「他們自己造船,沒有質檢沒有監管,出沒出過事誰也不知道。」


    果然,熬過一個坑,總會迎來更大的坑。


    李雨遊崩潰地捂住雙頰,開始思考是不是該趁現在寫份遺書,可惜在這車裏也找不到紙筆。


    而方才說出恐怖之言的聞緒的唿吸逐漸變得綿長,大概是進入了淺眠。


    李雨遊發現聞緒身上有些變化——那塊存在感極強、曾因為聞緒而被選為李雨遊藏竊聽器對象的金表消失了,大概這表被抵做了他倆的船票。


    李雨遊曾經覺得這表應該是他的摯愛之物,畢竟聞緒衣服、鞋、車都換得很勤,偏偏富家子弟都愛的名表,他獨寵這一塊。而此刻他又能毫不猶豫地將其送走,看不出任何惋惜留戀之情。


    聞緒睡相很安靜,連細小的微動作都沒有。


    可惜沒能睡太久,天色逐漸暗沉,黃昏開始顯現出輪廓,映出海麵暖色波光。而柔和壯闊的光影下響起不相符的淩厲吶喊,調子很高,一聲接一聲。


    李雨遊被嚇一跳,定睛一看,岸邊十來位原住民圍著一個類似稻草人的玩意兒站定,隻是那稻草人頭頂還有個編織的皇冠,每個人按著自己的節奏低頭髮聲,動作相似卻做得七零八落。


    李雨遊又好奇:「他們在幹嘛?」


    「祈禱吧。」


    事關自己的命,李雨遊恨不得加入他們:「不能整規範點麽?把人稻草神腿都搭瘸了。」


    聞緒被他的描述逗笑了:「人沒能力才會求助神佛。」


    李雨遊不喜歡這個說法,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反駁:「你小時候生日許願時可不是這麽想的。」


    「抱歉,」聞緒懶洋洋地拉伸了下雙手,「這輩子還真沒許過願。」


    原住民的儀式比想像中還要潦草,不僅稻草人搭得腿瘸,也沒持續太久,陸陸續續喊了幾嗓子便解散。


    落日逐漸消匿於海平麵,徒留下最後一點餘暉。聞緒摸摸索索,從那個負傷累累的煙盒裏掏出了僅剩的一支點燃,李雨遊抱膝蜷縮在副駕駛上,瞳孔被殘陽映出顏色。


    跟聞緒不同,他是一個對許願很忠誠的人。甚至一度覺得如果願望過多反而不顯虔誠,所以隻鄭重地許過寥寥幾個。


    第一個經過甄選後的願望是,在海邊看夕陽。


    這是他目前唯一達成的願望,雖然他絕沒設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實現的。


    光亮徹底消失的一刻,聞緒彈了彈他的腦門:「走了。」


    雖然對這一程充滿憂慮,但這船實際要比預料中宏偉堅實,明明是一艘散貨船,船身和內部依舊充斥著不少裝飾元素,用料看起來也花了價錢。


    船員起居的內部空間不小,有打掃過的痕跡,盡管雜物堆得零散混亂。


    他倆憑藉那塊金表被分到一間寬敞的獨間,聞緒上船時簡單表達了謝意,便摟著他的「情人」安心住了進去。


    裏麵有獨立衛生間和一張大床。雖然跟一個喜歡開他玩笑還喜歡動手動腳的綁匪同床聽起來不是一件樂觀的事,但畢竟在車上折騰這麽久,能有張床至少身體不受罪。


    他從聞緒的右臂下鑽出來,正準備去衛生間洗把臉,衣領又被聞緒拎住,重心不穩撞迴聞緒胸前:「等會兒。」


    「怎麽了?」


    床邊有個小的置物架,頂層放了一些看不懂的書籍和抽完的煙盒,第二層放了毛巾、電池之類的雜物,還有些小型工具,看起來像打鑽用的,旁邊電線雜糅成一團,依然是幹淨但淩亂的作風。


    聞緒將別在身後的手槍拿出來放在枕頭邊,先李雨遊一步來到置物架前,伸手把那團電線取過來,頗有耐心地挑挑揀揀,最終從裏麵拎出很小的一塊正方體,從某一角垂下一小截膠線。


    李雨遊湊過來問:「這是什麽?」


    聞緒對著他晃了晃:「你不應該很熟?」


    竊聽器。李雨遊支支吾吾道:「我買的不是這個型號。」這話像是犯罪未遂的人在被人嘲弄,他說完耳朵有點紅。


    但立即又被緊張取代:「所以,船上的人在監聽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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