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語:“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自離燁被火神尊看管起來後我也未去看他。父皇倒也來說過我兩次,可我不聽,他老人家也沒了個辦法。


    我問過父皇離燁究竟是犯了什麽錯,父皇說是離燁將自己的火焰羽不知丟到了何處,這才惹火神尊發怒。


    想來也有理,火焰羽乃是離燁本體上重要的法器,他用一尾火焰羽救了靈玉,一時半會兒是再長不出來的。思及離燁一共就兩尾火焰羽,一尾就拿來救了靈玉,對她當真是用情極深。


    這五方神尊乃是以氣化形,各鎮五方,相生相克。而離燁的母親本體則為青鸞,與我母親同出鳳凰一族,這火焰羽便是因他母親的血脈而修得,說是法器,到不如說是他本體的一部分。


    我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


    倒是靈玉,還是總想著找機會來尋我,卻都被碎碧盡職盡責的給攔了迴去,但偶爾在宮外還是能聽見她的哭聲。碎碧被她嚷的煩了,常在我麵前說:“她每日都哭哭哭,遲早能再哭出個西海來。”


    不過她哭的多了,私底下傳的流言蜚語也多了,我不想聽他們到底傳成什麽樣子,他們也不敢在我麵前提起。


    後來三哥覺得我在龍宮待著不舒坦,便帶著我去了人間,我愛人間盛景,在人間一待便是十餘載,轉頭就把離燁給甩到九霄雲外去了,縱然覺得在人間做一介遊俠倒是比做五公主自由舒坦。


    三哥不能總在人間顧著我,便將碎碧留在了我身邊。


    這丫頭天生力氣大的很,有時硬拉著我就像是在我身上種了定身符一樣,挪都挪不動。她常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活生生像個監視器,我幾次三番想甩開她,結果這丫頭找人到快的很,不出半天的功夫就能把我找到,我被她跟的煩了,心裏也不喜歡,心思就從遊山玩水變成了怎麽甩開她。


    一日在小酒館喝酒時我終於逮到了一個上好的機會,那日人間春色正芳菲,喝著小酒欣賞冰川融化本來就是我常愛做的事情,可不知那日怎的就來了幾個紈絝子弟。


    聽店小二說是從京城來的,家上都是朝廷大官,家底殷實。店家也不敢惹他們,立馬好吃好喝的招待上了。倒是那公子哥兒,想來平日裏倚財仗勢慣了,喝了兩口小酒竟上前來扔了一袋銀子在我麵前,說要將我買迴去當他小妾,我覺得好笑自顧的喝著酒不搭理他。


    他見我不願搭理,又往我桌上擲了一大錦袋,我往裏看了一眼,竟是一袋碎金子,心中歎道不愧是從京中過來的。他見我看了一眼,便以為我是心動了,熟練的伸出手來想要挑我下巴。


    碎碧見了一下跳起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瞪著那公子哥兒,手上一用力我甚至都聽見了他骨裂的聲音。隨著他的慘叫聲在小酒館裏炸開,不知從哪兒就冒出來一堆人,手持腰刀將我們圍了起來。


    “刁民!還不快放開我們小王爺!”


    原來還是個小王爺,我笑著將他打量了一番,這用金銀堆出來的氣質是和旁人有些不同,隻是他現在麵上表情實在猙獰,著實有些好笑。


    這下碎碧可算是遇見些難纏的了,正是我甩開她的大好機會。我起身拿起桌上的兩袋金銀掂量了一下,拍了碎碧的肩膀,轉身直接從窗戶邊上跳了下去,還不忘迴身給碎碧打氣道:“碎碧加油啊,我看好你哦!”


    碎碧一臉著急的看著我,要追下來卻又被攔了迴去,我滿意點了點頭,扔著手上的錢袋掂量一番,自言自語著:“小王爺也加油,我也看好你。”


    沒了碎碧時時看著我,我整個人仿佛都輕了一圈,像是一跳就能蹦上九重天。擺開碎碧我轉頭就去了三哥的常去的風月地,我早些日子發現裏麵有小官樓,裏麵的小哥兒個個生的又好看,小嘴又甜,我喜歡得很,先前碎碧硬是說那不是我該去的地方,生拉硬拽的給我扯了出來。


    我在小官樓裏待到夜幕將近才出來,他們慣會誇人,彈琴做賦也是好手,哄人那套我也很受用。出來時我心情正好,正打算去看看碎碧怎麽樣了,方方踏出去一步。迎麵卻撞過來一人,那人衝的急,一下撞到我懷裏將我撞到在地上。我吃痛捂著腰,看清楚時隻見是一穿著破布衣蓬頭垢麵的小少年。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一雙眼裏卻毫無歉意。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少年迴頭望了一眼起身就跑,我站起來理了理裙擺的褶皺,沒好氣的看著他跑出去的背影,想著哪裏有撞了人就跑的道理,於是順手捏了一個訣在他腳下,他往前一踩,猛的滑到在地,後麵的人一擁而上將他按住。我得意的拍了拍手,揉了揉腰走上前去。


    隻見那群人圍住他,幾個人將他死死按住,隨後走上前去一人揚手就要打下去。我看那人氣勢洶洶,臉上更是把‘我要打死你’這幾個字活生生的表現了出來,我雖來人間有一段時日了,也聽過不少打殺下仆的荒唐事,但我還是見不得這事在我眼前發生的,就忙製住了他。


    我走到少年麵前去蹲下來看著他的眼道:“他犯了什麽事。”


    “你是什麽人,管他做什麽。”方才要動手那人叉腰問道,我看著少年的一雙不屈的眼說:“他剛才撞了我,總得給個說法吧。”


    “我們主兒看他身板不錯,又會些功夫,好心買他到府裏當差,這賤皮子不領情,打碎我們主兒房裏一並掛件而逃了,你要什麽說理?快閃開,別耽誤我們辦事兒。”


    那人說完就來扯這少年的頭發,我抬眸看了他一眼,隨手丟給他一錠金子,那人接了金子,先是一愣,隨後語氣緩了不少,笑著臉往我跟兒前湊過來道:“這位姑娘,您看您這多不好…”那人一麵說著一麵將金子往懷裏揣,隨後又繼續諂笑道:“我們是給主兒辦事,您看您這樣我們也得找個說辭…”


    我看了他一眼,來人間這十來年我知道世上貪婪人多,可這般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倒是真沒見著幾個。我將腰間的錦袋解了下來,和著裏麵還剩的碎銀一同扔到了他手上,提醒道:“好生看看。”


    那人接過錦袋細細摸著上麵的紋路,一邊說著:“姑娘這腰包做工細致,撚了金絲縫製,這緞料是上好的,少見少見。”那人眯著眼了一圈,手上像是摸到什麽,又湊近了幾分去看,他摸著錦袋上的字細細一字一句的念了出來:“崇明王府,嘶,原來姑娘是小王爺的人啊!失敬失敬!”


    我一直看著少年的眼睛,倒是越看越喜歡,聽那人說完我才直起身子來看向拿著錦袋的人。


    “現在能交差了?”


    “能,能。”那人使勁的點著頭,忙一揮手讓壓著少年的人撤開,我也抬了抬手,那人也識趣的帶著人離開了。夜晚的街道上現下就隻剩下了我與他二人,我將眼前的少年打量了一番問:“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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