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落了灰,應當很久沒來這裏住過了。


    桑黛斂眉,正要轉身從門口開始翻找這間屋子——


    半開的軒窗忽然一動,一人利落跳了進來,她處於正中間的位置根本無處可躲,拔劍便抵上來者的脖頸。


    長劍破開虛空,鋒利的劍尖停留在來者喉口,往前一厘便可劃破他的命脈。


    白衣青年一愣,垂首先是看到了喉口的劍,劍身上的花紋格外熟悉。


    他茫然眨了眨眼,第一反應不是危險,而是一陣快過一陣的心跳。


    視線緩緩抬平,他看到熟悉的劍柄上刻著「知雨」二字,執劍的手穩定。


    「……沈辭玉?」


    清淡的聲音迴蕩在寂靜的屋裏,甚至能聽出些疑惑。


    抵在他喉口的劍被收起。


    沈辭玉終於抬眸,與桑黛對視。


    她還是傍晚見到的那樣,雙目相對,他卻並未看到過去那個冷靜沉穩、漠然又孤僻的劍修,如今的桑黛更加明媚,眼底多了許多溫度。


    「桑黛……」


    桑黛擰眉,目光落在他的肩頭上。


    那裏一道傷口在汩汩流血,染紅了一旁的白衣。


    「你受傷了,需要我幫忙嗎?」


    沈辭玉後知後覺捂住肩頭,擋住那道傷,低聲道:「沒事,不用幫忙。」


    桑黛點頭:「……我還有事 ,你若無事我便先離開了。」


    沈辭玉低垂眼眸,在她要走之時沉聲應道:「你是來查烏寒疏的吧?」


    桑黛沒說話,沈辭玉這般聰明不會猜不到。


    沈辭玉點住傷口周圍的穴位,確定不再流血後看向桑黛。


    他努力克製自己的目光,聲音很輕:「我也在查,我知道一些事情,我可以告訴你。」


    桑黛卻沒迴答,忽然有了動作,方才還溫和的眉眼陡然間凜然,一把拽住沈辭玉的胳膊跳出了窗,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帶著人躍上了房頂。


    她沉聲道:「別說話。」


    沈辭玉反應很快,頷首迴應:「嗯。」


    房頂之上,兩人掩在陰影深處。


    庭院外一人搖晃走來,提著酒瓶晃晃悠悠,看不清眉眼,但能看清身量挺高。


    他推開院門,拎酒慢悠悠喝,來到小院的角落。


    那裏種著一棵桂花樹。


    像是有些年歲了,樹幹粗壯枝葉繁茂。


    來者仰頭,望著樹上快落完的桂花。


    他看了許久,一直沒有說話。


    屋頂上的沈辭玉傷口崩裂,又重新點住自己的穴位。


    桑黛沉默遞給他一瓶丹藥,目光卻一直看著院中的人。


    沈辭玉看了會兒,接過後吃了一顆。


    那人站了許久,久到桑黛的腿都要蹲麻了,他終於有了些動作。


    他抬手撫上桂花樹的樹幹,聲音很輕:


    「我們六人的百年之約,你們沒有一人來赴約。」


    第57章 玲瓏塢(四)


    今夜月光太過昏暗, 院中種了好幾棵樹,桑黛和沈辭玉躲在樹影之下,視線受阻根本看不清那人到底在幹什麽。


    他伸手觸碰那株桂花樹,動作能看出來很輕柔, 像是在觸碰自己的老友一般。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隻有我自己來赴約了。」


    那人並未久站, 他喝的醉醺醺,身上都是酒氣, 轉身便要往迴走。


    桑黛和沈辭玉忙往陰影處縮。


    沈辭玉牽到傷口,那傷口也不知是何東西貫穿的, 血窟窿反覆崩裂,血水湧出看著格外駭人。


    他一言不發, 沈辭玉這人和桑黛一樣是個鋸嘴葫蘆, 往往能忍就忍。


    桑黛看了他一眼, 點了他傷口周圍的穴位, 幫他止住血後又塞給了他幾顆丹藥。


    沈辭玉的聲音很輕:「多謝。」


    桑黛沒有迴話。


    她跳下屋頂繞到後麵的窗戶旁, 方才沒有將窗戶關嚴正好留了一條縫。


    醉酒的人推開門進來, 踉蹌來到屋內的桌子旁,打開火摺子點亮了桌案上的燈。


    他因為喝醉了動作有些不受控製,單純點個燈都點了好幾下。


    火光映襯出他的側臉,五官挺拔, 瞧著模樣生得倒是不錯。


    身後來了一人離她還有一段距離, 桑黛知道是誰便沒有迴頭。


    他們兩人隔著那道開了一條細縫的窗戶去看裏麵的人。


    那人半跪在矮桌前,也不顧上麵的灰塵, 趴在上麵一動不動。


    到這時候桑黛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烏寒疏這般戒備的人, 城主府往往不會留旁人過夜,能大搖大擺從正門進來, 還喝成醉醺醺的模樣,而烏寒疏本人好酒,這人便是他。


    玲瓏塢城主烏寒疏。


    桑黛微微側首去看烏寒疏的手,她這才發現他不是一動不動,而是一頭枕著胳膊,另一隻空閑的手去逗弄桌上的一盆……


    桑黛微微眯眼,有些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像是一盆花,但那花還未開放,隻有一個花骨朵,因此她也看不出來這花的品種。


    烏寒疏輕輕撥弄那盆花。


    他呢喃出聲:「這花開的時候,便是約定結束之日。」


    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沒有說話,他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桑黛這個大乘境修士險些察覺不出來他的唿吸。


    又過去了一刻鍾左右,烏寒疏的唿吸已經規律了。


    桑黛頭也不迴道:「你在這裏等我,我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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