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有些想笑,聽著這有些生硬的語氣,便知道宿玄現在一定冷著臉。


    她在別的方麵還是很了解宿玄的。


    她的死對頭其實真的很好猜。


    「這段時間你好好養傷,半月後啟程去白刃裏。」


    他留下一句話,撥開珠簾大步匆匆往外走,在即將邁出房門的前一刻,桑黛喊住了他:「宿玄。」


    宿玄依舊沒有迴頭:「還有何事?」


    桑黛道:「我沒事了,所以你也別哭了。」


    她昏迷前,瞧見他眼裏的淚花,那一刻心裏著實有些震撼,奈何實在太困。


    宿玄:「……」


    他咬緊了牙,捏緊了門把,咬牙切齒道:「桑大小姐是在做夢吧,本尊何時哭過?」


    說完,像是生怕桑黛看出些什麽,他疾步往外走。


    耳根紅透,連帶著側臉都染上了一縷緋紅,若柳離雪在這裏,定是要偷摸著笑他。


    柳離雪。


    宿玄的拳頭又硬了。


    他大步往外走,腳步聲聽起來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樣。


    桑黛坐在屋內,望著緊閉的殿門,忽然間笑了聲。


    她這個死對頭,似乎有些……


    可愛。


    這個詞在他身上太過陌生,但又格外合適。


    長芒在她的腕間轉圈,翹起一角戳了戳她,它很喜歡逗她,好像本職工作不是為了保護她,而是專程來逗她的。


    桑黛摸了摸它,看長芒又順著纏上了她的無名指,縮小成一枚戒指大小。


    她問:「長芒,你家尊主為什麽喜歡我?」


    從宿玄那裏都得不出答案,從長芒這裏更加沒有迴答了。


    長芒隻知道自己被尊主造出來就是因為眼前的劍修,有許多次尊主帶著它溜去劍宗,就坐在山頭上喝酒,眺望遠處的劍修練劍。


    長芒被放在木盒中,尊主有時候喝多了會問它:「她會收下你嗎?」


    往往都是他自問自答,不等長芒的迴答,自嘲一笑:「算了,她不會收的,她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長芒不懂他為何這般說,明明都沒去問過,怎麽就給自己定了死局。


    它貼著桑黛的無名指,戳了戳她的手指,試圖與她溝通,告訴她,宿玄很喜歡很喜歡她,可還未認主,眼前的劍修聽不懂它的話。


    長芒最終放棄,懶洋洋搭在她的手腕上,隻希望這劍修早些讓自己認主,有氣無力的樣子惹得桑黛又是一陣笑。


    桑黛摸了摸它,唇角的笑緩緩收起。


    屋內很安靜,靜到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唿吸聲。


    桑黛運轉靈力,淡淡的靈波在她的四周環繞。


    她垂下眼,收迴了視線。


    經脈已經重塑,下一步便是去白刃裏。


    一百多年了,她第一次離當年的事情近了一步。


    「師父,當真是你嗎?」


    仙絨草和天級靈根,真的是應衡的嗎?


    他到底是什麽樣的結局,真的死了嗎?


    許久後,殿中傳來一聲輕嘆。


    ***


    桑黛是在半月後再次見到宿玄的。


    她的經脈重塑完全,夜裏不會再冷熱交替睡不安穩,宿玄也不需再守著她過夜,半月間,除了每天定時定點的藥膳,以及日日正午來為她療養身子的柳離雪,她再也沒有見過宿玄。


    可每日的藥膳都是他做的,桑黛嚐的出來他的手藝。


    明日就要啟程去白刃裏,她今夜特意早些沐浴休息,淋著一頭濕發剛迴到屋內,就瞧見殿中站著的高大身影。


    桑黛怔然,許久沒有見過他,猛地見麵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宿玄問:「桑大小姐半月不見,不認識本尊了?」


    【……這段時間都沒工夫來陪黛黛,不會真是不認識本尊了吧?該死,都怪王室那群蠢貨。】


    冷淡的麵容,熱情的心聲。


    是宿玄。


    桑黛收起擦頭髮的布巾,輕聲迴應:「宿玄。」


    她其實也能猜到宿玄這段時間在忙些什麽,妖殿的結界近來加強許多,想必是外麵出了事情。


    宿玄朝她走來。


    腰身被扣住,他的掌心貼著後腰,靈力自掌心中湧出流向她的經脈,霧蒙蒙的水汽從她的發間蒸騰。


    桑黛早已習慣他為她烘幹頭髮,並沒有掙紮。


    她安靜地立在原地,問他:「還是王室嗎?」


    「嗯。」


    宿玄沒有迴避直接承認,桑黛這般聰明,他便是不說也能猜出來。


    「你能應付嗎?」


    宿玄與她對視,神情依舊寡淡,「自然,桑大小姐這是在關心本尊?」


    本來隻是習慣性嘴硬逗逗她,以為桑黛會沉默迴應或者說些懟他的話,誰曾想她直接點頭。


    「嗯,擔心你。」


    桑黛不說假話,往往心裏想什麽便說什麽,從小就很實誠,且一根筋。


    宿玄對她好,她已經將他當成朋友。


    宿玄扣著她後腰的手一緊,將桑黛往懷裏推了推。


    「你擔心本尊?」


    桑黛小心問:「我……不能擔心嗎?」


    宿玄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桑黛的耳邊是一陣絲絲拉拉的聲音,紊亂又繁雜,她聽不太清,隻覺得他的心聲太亂了。


    宿玄忽然收迴手,後退了一步,將她從懷裏放出來,桑黛的頭髮也已經被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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