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也不可能說話來。想著自己食言了,那兩個孩子不定得多難過。


    陳阿福穿著棉襖棉裙,棉靴,戴著昭君套,外麵披著貂毛鬥篷,手裏拿著手爐,坐在馬車裏還覺得渾身冰涼。


    楚令宣沒有騎馬,跟陳阿福一起坐馬車。他沒有抱手爐,手心還有熱度,時不時用雙手幫陳阿福捂捂臉蛋,捂捂小紅鼻頭。偶爾會趁幫她捂臉的時候,啄她的小嘴一口。


    看到他嘴上的胭脂,陳阿福隻得抽出帕子幫他擦幹淨。剛擦幹淨,他又會再啃一口。


    馬車大概走了近一個時辰,到了一個背靜的胡同,進了一個三進宅院,馬車停了。


    楚令宣先下了馬車,又迴身把陳阿福扶下來。


    這時,一個身穿戎裝的軍官從屋裏出來跟楚令宣抱拳,喊道,「楚大人。」


    他應該是這裏的小頭目。


    楚令宣也笑著跟他還了禮,又從懷裏取出一個荷包塞進他的手裏。說道,「嶽父仰仗林將軍和眾位兄弟幫忙照顧,楚某永遠銘記於心。」


    楚將軍快速地把荷包揣進懷裏,笑道,「陳大人是好官,不會長久呆在這裏,小人自當盡力照顧好他。」


    陳阿福沒說話,隻笑著向林將軍福了福,林將軍又向她抱抱拳。陳阿福又把手裏的包裹交給他,他要先檢查,然後再交給陳世英。


    過了垂花門,陳阿福和楚令宣沿著抄手遊廊向上房走去。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幾個士兵時而會出來走走,不知道屋裏隱藏著多少個看守的人。


    進了上房,廳屋裏空無一人。又往東而去,看到陳世英坐在側屋的炕上,炕幾上擺著一個圍棋盤,他正聚精會神地自己跟自己下著棋,根本沒發現有人進來。


    「爹。」陳阿福喊道。


    陳世英猛地抬起頭來。他穿著玄色挑金繡團花緞麵長棉袍,這是江氏年前給他做的,上次才讓人給他送進來。頭上戴著碧玉簪,胡子也修得整整齊齊,把自己拾掇得很是幹淨利索。


    但是,他的臉瘦了許多,鬢角已經有了白發,光潔的額頭和眼角也有了細紋。


    他一下老了好幾歲。


    陳阿福的眼淚流了出來,又喊了一聲,「爹。」


    「福兒,真的是福兒,」陳世英先是一愣,趕緊下了炕,眼裏也有了水光,說道,「福兒,爹還能見著你。」


    這是古代,否則,陳阿福肯定會撲進他懷裏哭。


    陳阿福拉著他的袖子說,「爹,你是好官,不僅能見著女兒,以後還能堂堂正正走出去。」


    陳世英笑著點點頭,又對楚令宣說道,「女婿,快,快,快炕上坐,地上冷。」拉著陳阿福坐在了炕上。


    屋裏很冷,沒燒炭盆,但燒了炕。坐上炕,人便暖和起來。屋裏擺設雖然簡單,但幹淨得一塵不染。看來,這些軍士還是比較照顧陳世英的,他的確沒有遭罪。


    坐定,陳世英問陳阿福道,「你奶,你娘,還有弟弟妹妹,他們都好嗎?」


    陳阿福直接忽略「你奶」的問題,說道,「母親還好,就是惦記爹,經常流淚。弟弟妹妹也還好,他們都望著爹早些迴家團聚。還有朝兒,胖胖的,模樣跟爹很像……」


    陳世英聽了極是欣慰,點點頭,又問,「我姐還好嗎?」


    陳阿福說道,「還好,我娘也希望爹能早日洗脫罪名。」


    楚令宣又告訴他,已經派人去江南找證人了……現在北部雪災嚴重,還不知道這災情什麽時候會結束,皇上和朝臣的心思都用在賑災上,他的事情又要往後拖了……


    陳世英道,「我這點事算什麽,救災才是重中之重。皇上,仁慈啊……」


    說皇上仁慈的時候,陳世英的聲音都有些哽咽,還向北拱了拱手。


    幾人談了一刻多鍾,廳屋裏傳來林將軍的聲音,「楚大人,陳大人,探視的時間到了。」


    三個人下炕,陳阿福的眼淚又流出來,陳世英也紅了眼圈。


    陳阿福摟著他的胳膊說道,「爹要放寬心思,你本就沒犯什麽大事,還有那麽大的功績,你女婿也在外麵幫忙,爹會無事的。」


    陳世英拍拍她的手說道,「人在做,天在看。你祖母做的那些事,一直壓在爹的心頭。這麽多年,爹惶惶不安,生怕被人揭露出來,名聲壞了,官位也坐不穩。現在好了,都說出來,爹的心反倒輕鬆了。不當官就不當官吧,這是報應,女婿也不要太為難。哎,隻是委屈我姐和福兒了,若不是丁氏想貪圖更多的銀子,若不是我姐機智隱忍,姐真的被賣去山裏了,還不知你們娘倆能不能活下來。若那樣,爹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


    陳阿福又道,「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官啊,名聲啊,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爹要保重身體,你是家裏的天,若你倒下了,家裏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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