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咬了鬱長官的事,盛瀾就使勁咬了咬嘴唇,方才的鋒芒也好、淩厲也好,這會兒統統從他清秀無害的五官上消失。


    脫下鬱長官借給自己的褲子和皮帶,規矩地擺在一邊放好,盛瀾久久地望著它們。


    六十多天的漂泊經歷簡直就如夢一樣,但也不全都是壞的。


    他現在隻是在糾結,該不該在找機會去向鬱長官道歉,以及褲子和腰帶,他又該如何還給對方……


    糾結著糾結著,盛瀾又抱起那團褲子,一個人蹲在浴室的角落,動作與他六十多天居無定所、每日都如此蜷縮著勉強糊弄休息一下時一樣。


    剛才跟首都星的貴族們打了個照麵,盛瀾發現自己的身高在這裏猶算是偏高的。


    一眼望去隻有任喬邦和零星幾人比自己高,且最多也隻高了幾公分。像鬱長官那樣身高的人仍舊是少見。


    但高個子的盛瀾,並不知道因為過分削瘦、他可以將自己縮成很小的一團。


    門外,一隻拳頭大小的機械金屬球漂浮在空中,緩緩來到了任喬邦麵前。


    任喬邦看見這個球,臉色不禁一變,也沒再管盛瀾的房門了。


    他表情不佳,但還是努力調整表情,對著金屬圓球行禮道:「大皇子殿下。」


    亞伯拉罕的聲音從金屬球中傳來:「喬邦,我很抱歉,方才不小心聽見了你們的對話。」


    任喬邦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態度恭順:「殿下您說哪裏的話,您太客氣了。」


    對麵似乎也沒打算跟他客氣,直接問道:「盛瀾真的有男朋友了?」


    任喬邦眼皮一跳。


    自從大皇子在軍事學院見到楠楠一次後,似乎就對自己的弟弟念念不忘。


    但那又如何?


    對方身為大皇子、且此刻明明就在首都星內,卻因為陛下和王後管教嚴厲,連楠楠生日會都不能親至。


    隻是用這顆破球來表示他對楠楠的重視,這樣的「念念不忘」楠楠可不稀罕。


    現在還要用這個破球來監視他們家的一舉一動?


    任喬邦並不想如他的願,也沒空思考對方為什麽會忽然詢問自己那個便宜弟弟的事,隻是隨意敷衍:「誰知道呢。」


    他們家不過是礙於對方身份,才對他如此客氣罷了。


    但話出口,還是自動覺得自己的迴答過於敷衍,多少有些不敬。


    任喬邦眼瞼下垂,不懷好意地繼續補充:「您知道盛瀾性子內向忸怩,有什麽事都不肯跟我們說的……但我也很好奇,不知道您聽到了沒有,他的男朋友似乎還是皇室中人。」


    大皇子那邊沉默片刻,忽然一聲哼笑,極具皇室韻味:「他也配?」


    .


    首都星上空行使的飛車上,氣氛沉悶。


    前麵坐著兩個人,一名容貌蒼老、瘦如骷髏的男性老者坐在副駕駛上,正喋喋不休:「殿下,您兩年沒迴首都星,現在身體已無大礙,是該進宮陪陪陛下與王後了,他們都十分掛念你。」


    「給您準備的慶功宴您不參加也就算了。但再過些日子,就是您繼承您父親塞繆爾親王爵位的日子……」


    老者話音未落,一點點冰雪的味道蔓延,車廂內的氛圍瞬間壓抑至了極點。


    阮榕錫原本隻是尷尬低頭看著自己的智腦,如今卻不得不開腔:「少帥這次精神力暴走十分異常,不去見陛下和王後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


    「胡說,陛下和王後怎麽可能因為區區安全問題就迴避不見殿下!」雖然懾於精神力的壓迫,但老者還是堅強出聲。


    身為皇室派來照顧殿下的管家,他在元帥府已有八年,早就看破這些銀翼軍舊部想要離間殿下與陛下的企圖,怒道:「你們就是想太多!」


    阮榕錫則看向坐在後座上、始終閉目養神的銀髮男人,強勢辯解:「可是少帥這次才過半年就精神力暴走了,還暴走了兩迴。雖然最後一次是誤會,不算是暴走,但少帥的確是今天才剛剛感覺好了一點。」


    阮榕錫其實還想說:為了防止自身暴走,少帥一迴來就將自己關在深埋地下、金屬牆壁十米厚的隔離室內整整一天一夜,這期間絲毫不擔心自身安全的國王和王後怎麽沒來看看少帥呢?


    現在確定安全了,人才出來,那邊忽然就說起什麽惦念了。


    一旁的老者不再說話,而是吹鬍子瞪眼地看向後排,打算讓少帥做主。


    後排的男人長腿折著,坐姿十分標準,軍帽壓得很低。


    大部分麵孔都藏在軍帽下的陰影,隻能看見他弧線俊美但鋒利的唇線,以及脖頸上方未被遮蓋住的銀色發梢。


    從始至終,他未置一詞,仿佛並不關心他們所說的一切。


    如此硬朗凜冽的風格,卻叫作為副官的阮榕錫心疼不已。


    想想在漆黑的地下獨自待了一天一夜,且每次精神力暴走後都會伴有的頭疼等後遺症,他很快換了個話題:「啊,等會兒去秦醫生那裏做完檢查,少帥要不要吃點東西?……話說迴來,少帥這次要在首都星待一段時間準備畢業吧?那倒正好了。」


    作為管家的老者再度刷存在感地適時接話:「是啊,殿下也該留在首都星好好調養一陣了,好好養傷。」


    兩人一言一語,提到的是同一個人,卻用著完全不同的稱唿。


    後麵一直沉默的男人這迴倒是開口了,他忽然哂笑一聲,語氣不明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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