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池抓著籠子的欄杆,他拚命的晃動著,那鐵籠多麽堅固啊,他怎麽可能晃得動。嘩啦的響動聲,撲鼻的惡臭,越吐越厲害,吐到最後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成祖走到我旁邊,他將我扶了起來,柔聲問我:「是不是很難受?」


    「嗯。」我虛弱的應了一聲,借著他的力量,我勉強的站了起來,胃裏燒得實在難受。


    「徐徐。」籠子裏的杜清池嗚咽著,那聲音在暗室裏迴蕩著,就像落單又被獵人追殺的孤鳥。他跪到地上,頭抵在籠子。他在悲傷的哭泣。


    我胃裏難受,聽著他的悲鳴,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這麽長時間裏,我一直在努力的迴想從前的一些事情和人。偶爾,我還是能想起來。我曾經和一個叫杜清池的男人在一起,但記憶片斷實在少得可憐。那些少得可憐的片斷裏,關於溫暖幸福的片斷就更少了。所以,雖然我心裏對成祖存著戒備,但他提到關於過去的事情總是有理有據。這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們迴去吧,你現在懷孕了,以後就要好好養身體了。」成祖扶著我往暗室外走。


    懷孕?我終於反應過來。我懷孕了?我的肚子裏有一個孩子,我的孩子是誰的?


    「我的孩子是誰的?」我問成祖,問完後。我記得起,我醒過來後見到過關在籠子裏的杜清池。那個時候成祖就說過,如果我懷了杜清池的孩子,他會視如己出。當時他還提到了一個叫陸迎鳳的人,說我換了她的心髒。我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覺得頭都要炸了。


    成祖並不迴答我,隻是迴頭衝著籠子裏的杜清池陰柔一笑,然後他就拉著我往外走去。


    「李成佑,我求你,不要傷害徐徐,好不好?」杜清池痛哭出聲。


    成祖把我扶出了暗室,然後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小花園,道:「徐徐,你到那邊等我,好嗎?我和杜清池說幾句話,裏麵氣味太難聞了,你不能在裏麵久呆。」


    「嗯。」我乖巧的點頭,然後便抬頭往前走。走了一段距離,我停下來迴頭,成祖已經迴到暗室了。我便轉過身,又往暗室走去。


    暗室的門關著,但成祖和杜清池說話的聲音傳來,我卻聽得十分清晰。


    「李成佑,你說吧,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杜清池的聲音充滿了頹敗。


    「你錯了。我不要你怎麽樣?我隻要你活著,痛苦的活著,除此之外,我再沒有別的想法。」成祖淡淡道。


    「放了徐徐,你把她送走。讓南音照顧她。我留在這裏,任你折磨,我無怨無悔。」杜清池顫著聲說。


    「嘖嘖。」成祖驚嘆起來,「杜先生,老實說。別說徐徐,連我都看不清你的內心。你說你這個人有情,可你分明冷血。說你這個人無情,可你現在又表現得有情有義。杜先生,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你放了徐徐。我求你。」杜清池低喃著重複,也許長期的囚禁生活已經讓他失去了銳氣。所以,他這樣自如的哀求著。


    成祖笑了起來:「真是沒有想到,有一天,驕傲自負的杜先生也會低下高貴的頭顱來哀求人,真是悲壯。」


    「我把翠蘿給你,離心在亞桐那裏,也許早就到了你的手裏。它們合併,你就可以打開地心,拿到裏麵的寶藏。這世外桃源,也許就可以易主了。」杜清池說這幾句話時,聲音是空洞的。


    「你竟然肯把翠蘿給我。」成祖頓了一下,「杜清池,我對寶藏的興趣倒還好,我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麽作這樣的決定?就算徐徐能生下你的孩子。可這個孩子對你來說。其實已經沒什麽用處了。景山基本上瓦解了,顏未一行已經投奔長天,都來了這世外桃源。現在的世界,已經不再是清瀾門的世界了。長風締造出來的世界,終究敗給了長天。長天那個人。冷血,絕對的冷血,他都能對自己的親大哥下手。更何況徐徐隻是他的親侄女,你的如意算盤真的打錯了……」


    「你放了徐徐,我把翠蘿給你。」杜清池重複。


    「跟我聊聊吧。你和我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朋友。除了對手就是敵人,我應該夠格算得上你的對手,杜先生,和對手聊聊天。不失你的風格吧?」成祖誠懇道。


    「我父親呢?」杜清池問。


    「他被羅荀救走了吧,應該是,如果沒被救走,那他就屍骨無存了。那天太亂了,我如果不是來得及時。你和徐徐怕也是屍骨無存了。所以,杜先生,你應該感謝我,否則你根本沒有機會再見到徐徐,更別說你那未出世的孩子。」成祖道。


    「嗬嗬。」杜清池冷笑。「如果我和徐徐當時死了也就罷了,我們也不會怨命。你這樣讓我們活著,將她的記憶抹去,重新給她灌輸新的記憶。你讓她恨我,殺我。讓我無能為力。李成佑,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你要麽?」


    「你真的愛上她了?」成祖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杜清池反問。


    「這會影響我做決定。」成祖道。


    「我不愛任何人,我隻愛自己。你不必聽我的迴答做選擇。」杜清池道。


    「你在迴避我的問題。」


    「我愛她。」杜清池說。


    「你真的愛她?」成祖困惑起來:「那你為什麽要利用她。為什麽要強行給她換心髒?你冒著她死掉的危險給她換心髒,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愛?我愛迎鳳,我連寒毛都不捨得傷她一根。」


    「因為她要在這清瀾門活下去,她別無選擇。」杜清池慘笑,「如果她隻是徐徐。那麽,在這殘酷的世界裏,她隨時被人算計,殘害。顏初都護不了她,我更加護不了她。我能怎麽辦?李長佑,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我隻能讓她活成另外一個人……」


    「那你到底愛誰?」成祖突然就咆哮起來,「你愛徐徐還是迎鳳,你給我說清楚,你這個偽君子。」


    「我愛徐徐,即使她身體裏跳的是迎鳳的心髒,我也清晰的愛徐徐。她隻是用了迎鳳的心髒,她並沒有變成迎鳳,雖然性格確實更為強硬冷冽了,但她還是徐徐。而且……」杜清池停下來。


    「而且什麽?」沉重的撞擊聲,我聽到頭撞到鐵桿上的聲音,成祖對杜清池動手了。


    「而且你分明知道,那次嚴重的排異反應後,迎鳳的心髒就停止了跳動,徐徐成為了徐徐。」杜清池猛烈的咳嗽著。


    「杜清池,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神經病。你以為剪頭髮嗎?反正剪了還會再長。那是換心髒啊,你狀著自己學的那點三腳貓功夫,你竟然敢換兩次心髒。你這個瘋子,我要掐死你。你還我迎鳳。我的迎鳳,你把她的心髒弄到哪去了?」成祖嚎叫起來,聲音尖利失控。


    「迎鳳死了,徹底的死了。」杜清池的喉嚨裏發出咕嚕的聲音,「你弄死我吧。我謝謝你。」


    「你想死,沒那麽容易。」成祖怒吼了一聲。


    杜清池粗重的喘氣。


    成祖的腳步顯得淩亂,他又慌又亂:「翠蘿呢,你給我,現在就給我。」


    「你放了徐徐。除非你放了她,我才告訴你翠蘿在哪裏。」杜清池說。


    「我會弄死你的孩子,你信不信?」成祖咬牙切齒。


    「隨便。」杜清池道。


    「你……」成祖停住了,隨後,他匆促的腳步聲傳來。他要出來了。


    我轉了身,快步往小花園跑去,跑過拐彎,我一口氣跑到了柳樹下,然後我扶著柳樹喘氣。他們在暗室裏的那些話。我聽得真真切切,我想成祖可能騙了我。


    「徐徐。」成祖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我扶著樹,裝著剛嘔吐完的樣子,擦了擦嘴角,我迴頭。然後我被眼前的成祖嚇了一大跳,他的臉,隻剩三分之一是成祖的樣子了,另外三分之二卻是陌生的。


    成祖看我受到了驚嚇,伸手摸了一下臉:「對不起,嚇到你了。」


    我退了一步。


    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我站了十來分鍾的樣子,他轉過身來。


    我看著他,那是一張十分清俊的臉,遺憾的是靠左耳那邊有一大塊凹凸不平的疤痕。


    「你變了一個樣子。」我喃喃道。


    「是。」他朝我走來,「這是我本來的樣子。」


    我腦中劈裏啪啦的,他的眼神,好年輕,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原來他真的這麽年輕,原來他一直潛居在我身邊,他是為了翠蘿,他知道顏初把翠蘿給了我,他想要地心的寶藏。他不是成祖,他是李成佑。他愛陸迎鳳,所以,他恨杜清池。因為陸迎鳳愛杜清池,為了愛他,她寧願死在他的槍下。現在,他要用我的手去殺杜清池……


    「你怎麽這樣看著我,是不是不太習慣我這張臉?」成祖笑得很溫柔,「沒關係,多看兩天就習慣了。走吧,我們迴去了。」


    我晃了晃頭,剛才想起的東西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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