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打給這個醫生的兩百萬。」她輕輕吐出字眼,在一片凝固冰涼的血液裏,居然冷靜了下來。冷靜的可怕。


    「黃平茉。」


    一個完全沒有聽過的名字。


    秦佳苒踟躕了幾秒,大腦砰一下,被子彈擊中。


    「黃平茉....黃媽....是李夢嵐身邊的黃媽!她叫這個名字!」秦佳苒瞪大雙眼,瀕臨瘋狂,小小的手死死摳著木桌的漆,要摳爛指甲。


    「對。是她。」


    「李夢嵐...李夢嵐...李夢嵐。」秦佳苒唿吸沸騰,胸口不停起伏,像炸掉的開水瓶,大腦逐漸缺氧,暈眩。


    她想到李夢嵐偽善的溫柔,拉著她的手,說隻要她乖一點,一定會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送她出過留學;想到她最初在秦公館的那兩年,被李夢嵐的柔聲細語哄騙,叫她媽媽,讓她溫柔大度的名聲傳遍了整個港島。


    她以為李夢嵐真的把她當女兒,永遠對她柔聲細語,永遠對她噓寒問暖。


    可若不是李夢嵐私下的授意,那些傭人怎麽敢把剩菜剩飯端給她吃,怎麽敢把狗狗尿過的床單給她睡?


    是什麽時候知道李夢嵐其實厭惡她,討厭她,恨她的呢?是那次馬術課,李夢嵐來接她們放學,撞見了秦佳彤揚著馬鞭往她胳膊上抽。


    她委屈極了,衝上去抱著李夢嵐放聲大哭。


    李夢嵐那天塗著紅色的指甲油,穿著大紅色的插nel套裝,她淡淡推開了秦佳苒,轉去抱自己的女兒。


    鮮紅的指甲輕輕敲了敲秦佳彤的馬術帽,笑得很溫柔:「寶貝,你這樣打人是不行的。」


    「媽咪......」秦佳彤嘟起嘴。


    「不能抽在露出的皮膚上哦,因為流血就會留疤就會有無法褪去的證據。到時候爺爺和爸爸或者其他人看到了就不好了,有些事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聽懂了嗎,彤彤。」


    這是秦佳苒童年時,聽過的最恐怖的一句話。


    孟修白察覺出不對勁,秦佳苒的臉色已經慘白如雪,他起身把人摟在懷裏,才發現她手腳冰涼,滿額頭的汗。


    「苒苒!苒苒!」孟修白拍了拍秦佳苒的臉。


    到這時,秦佳苒才嗚出一聲悲慟的低吼,像在哭像在憤怒像在發泄,像極了被人抽得鮮血淋漓的小獸。


    「她為什麽要害媽媽。她們都沒見過幾次!」


    因為秦世輝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麵拈花惹草?不,不至於殺人。


    因為她這個流落在外的野種得到了秦老夫人的一絲憐惜,要把她帶迴秦公館養著,觸犯了她的利益?不,不至於殺人,


    是殺人吶。


    做這麽大一個局,提前一個月就製作了心理醫生的假報告,雇殺手,挑這樣一個暴雨天,把人割了腕,偽裝成自殺。


    可不論是怎樣,都與秦家的事逃不脫關係。


    「不知道。但不論怎樣,我們不能就這麽算了。」


    「我恨她。哥哥,我恨他們。」


    她仰起臉,白眼球爬滿了毛細血管,紅得觸目驚心。


    恨李夢嵐,恨秦佳彤,恨黃媽,恨秦世輝,恨秦公館。


    若是秦世輝沒有在外麵惹出這些風流,沒有威逼利誘強迫媽媽和他發生關係,一切災難都不會有。


    一個毫無責任心的男人永遠是始作俑者。


    李夢嵐隻是劊子手。


    他們都是兇手。


    孟修白粗糲的,帶著刀疤的一雙大手捧住她滾燙的麵頰,幽幽黑瞳深不見底,洶湧的恨意流淌在眼底,匯成暗河。


    「那就毀掉他們。」


    「苒苒,等哥哥毀掉他們,帶你帶上媽媽的骨灰盒迴馬來西亞。我們永遠不要迴來了。」


    -


    秦佳苒從老房子裏出來,和孟修白告別,迴到了濱城。她沒有迴學校,酒店還沒有退房,她繼續找前台續上,迴到房間已經是深夜兩點。


    從包包裏把那瓶從秦公館偷出來後就一直存放在老房子的羅曼尼康帝拿出來。


    找了個開瓶器,把木塞子拔出來,什麽二十多萬一瓶的酒,也懶得醒酒,找了一隻馬克杯倒滿,喝了一大口。


    秦佳苒皺了眉,咽下去,她坐在窗邊,平靜地看著不遠處擱在畫架上的那幅畫。


    毀掉他們。


    談何容易。


    且不說秦家如今在港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名流,生意上的事,秦佳苒不懂,也碰不了,秦家不可能讓她這一個邊緣地帶的女兒去參與生意上的事,但她知道,秦家能在生意場上吃得開,是因為有強有力的靠山。


    是謝家。


    秦家的富貴是靠著謝家得來的,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也少不了謝家在背後的支持。秦達榮當年就是在碼頭上跑小生意的小人物,隻因為當年偶然救了謝老太太,走了鴻運,才有了第一桶金,從此發家,換來了秦家三生三世的富貴。


    不論是圈子裏,還是刻薄著稱的媒體都是這麽說的。秦家自己也知道。


    毀掉他們,談何容易。


    除非,秦家和謝家鬧掰了。


    秦佳苒又喝了一大口酒,明明是二十萬的康帝,她像是在喝白開水。她從不是酗酒的人,也不是什麽酒量好的,可她沒有醉,她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冷靜。


    她坐在地上,背靠著落地窗,房間裏沒有開燈,借著幽幽的月光,她眯眼去看那幅畫。


    一杯酒喝完,她繼續添滿,視線挪開,拿起手機,翻出那沉到好幾頁後的一欄對話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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