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碗拿羊肚菌和老母雞吊出來的湯麵,直到麵坨,都隻動了一口。


    「阿月,你怎麽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她聽秘書說,謝琮月這一個月的行程格外滿,把下個月一半的行程都壓縮到了這個月,絲毫不顧自己會成連軸轉的陀螺。


    「還好,不算忙。」謝琮月動了動手指,一截菸灰飄下去。


    「最近是不是有煩心事?我看你抽菸很勤,以前不是一天一根都能做得到?少抽菸,對肺不好,你爸都戒了。」


    「我知道。」他淡淡應,可煙咬上嘴,沉沉吸了一口入肺。


    易思齡皺起眉,恍然想起一個月前,四妹跟她提過一嘴,問外甥是不是在港城有女人了。


    她不當迴事,什麽女人,影子都沒瞧見,但凡有女人,還在港城,怎麽一整個月謝琮月都在忙,哪有戀愛的男人能這麽敬業的,不可能。


    「那你三十歲那天,我們去酒樓裏吃飯怎麽樣?」


    「您安排。」


    「那......」易思齡頓了頓,緩緩說,帶著點謹小慎微的試探,「我請孟伯伯的女兒過來,帶上那隻貓,一起陪你過生日,好不好?」


    生日在十月二十四。


    謝琮月半靠在躺椅上,麵容沉靜,甚至是沒有任何活氣,死氣沉沉得讓易思齡害怕,她心裏想著莫不是真有女人了,兩人鬧脾氣了,所以才這麽不高興,她偏偏又要談這事,火上澆油。


    剛要說你不喜歡就算了,就聽見謝琮月很淡也很遙遠的聲音,「好,你看著安排。」


    今天是一個月之約的最後一天。


    他等了三十天也等不到一條簡訊,一通電話,他甚至自欺欺人,說三十一天也是一個月。


    三十天的一個月和三十一天的一個月有什麽區別呢。


    她不願,不想,不喜歡,就算是三個月,一年,她也不會說。


    她做出了選擇,在那個和她萍水相逢的男人與他之間做出了選擇。可他和她又何嚐不是萍水相逢。


    謝琮月站起身,對易思齡微微頜首,「先去公司了。您慢慢飲茶。」


    瑞叔利落地跟上去,謝琮月不說話,他也跟著,一言不發。但再蠢笨的人都能察覺到,少爺這一個月的心情是一日沉過一日。


    和秦小姐也似乎斷了聯繫,他貼身跟著,沒見過少爺和秦小姐通電話。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誰琢磨的透。


    今天依舊是一整天的行程,上午開會,中午飯局,下午在總部批閱文件,晚上約了一場重要的酒局。


    少爺酒量是好的,可今晚喝的有些多了,上車的時候,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壓在鏡片後,在燈紅酒綠的氛圍裏,像染了一層霧。


    酒局在晚上十一點才結束,謝琮月脫了外套,身上被酒精強逼出來的熱氣一捧又一捧的往外擴。


    瑞叔上來扶住他,「少爺,迴去吧,我讓人給您煮醒酒湯。」


    謝琮月拂開瑞叔的手臂,哪裏就需要讓人扶,他把領帶解開,扔在車上,打開車內的冰箱,從裏麵拿出那瓶路易十三天蘊。


    在去往摩納哥的飛機上,他和秦佳苒喝過的那一瓶,當時沒有喝完,還剩了一小半。


    「少爺,您不是貪杯的人。」瑞叔錯愕地看著謝琮月居然拿出了酒。


    「開車,瑞叔。」


    「是謝園嗎?」


    謝琮月靠在後座,修長的手指握著冰涼的手工切子杯,閉了閉眼,又看向窗外紙醉金迷的夜晚。他聲音啞得厲害,沉靜的麵容裏有轉瞬的波瀾,「開車逛逛吧,醒酒。」


    瑞叔迷惑,還是讓司機往空氣好的地方開。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流逝,司機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晃悠。


    也不知是哪裏傳來了鍾聲,或許是他身體裏的鍾,一直滴滴答答默默地走,在最後通碟的最後一秒,才發出無力的,頹喪的嗡鳴。


    謝琮月拿起手機看了眼,十二點過了。


    已經到了十月一日。


    「瑞叔,你記不記得十八歲那天,港城下來暴雨,有個小女孩撞上了我們的車。」


    瑞叔聽著悠揚的巴赫,心裏一直繃著,冷不丁聽見少爺開口,他心口突突一跳。


    暴雨,小女孩。


    他不知道少爺提起這事是為什麽。


    「記得。當然記得。為了送她,少爺你第二天在祠堂跪著抄家訓。唉。」瑞叔嘆口氣,想到這件事,還是會湧起複雜的心情。


    「你知道哪個小女孩是誰嗎。」


    「誰?」瑞叔一愣,真沒想到這事還有後續?


    「秦佳苒。」


    謝琮月放下酒杯,看著今晚不算明亮的月色。


    「她是秦小姐??」瑞叔錯愕,「那她知道當年是您送她去醫院的嗎?」


    「她那麽小,也許想不起來。也許早忘了。」


    謝琮月勾唇,她就是這樣看似天真實則無情的女孩。


    「那我——」


    「不用告訴她。」


    瑞叔感受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悶滯,還是點了頭,「我知道。」


    謝琮月扶了扶眼鏡,把酒杯裏的酒倒進茶盂,平均下來能劃到幾百塊一滴的酒就這樣變成了廢水。


    酒精讓他眼底的冷漠更濃,心髒已經在一個月的等待中灰死了。


    像一支死掉的殘荷。


    一個月,三十一天,她一聲不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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