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艙長達十四米多,開party也是可以的,謝錦珠十八歲那年就帶一群小姐妹在空中蹦迪,弄得乘務長不得把報告打到瑞叔這裏,暗戳戳表示這樣不安全,謝錦珠一下飛機就被專車送到謝琮月那兒,受了狠狠一頓教訓,哭得眼睛紅通通,從此收迴她可以隨時調用這台私人機的權利。


    客艙也曾紙醉金迷,此時此刻,卻比圖書館還安靜。


    灰咖色的沙發椅邊上置放了一架立式書架,擺滿各類書籍,從夢到卡夫卡再到頂塔蘭,也有叔本華,餘華,芥川龍之介,閱讀之人口味很雜,但大多偏文學哲學,少有工具書。


    從濱城到港島,飛行時間並不長,一個小時多,而私人飛機能做到更快,省去了候機排隊等多個環節,全程不到四十分鍾。


    謝琮月坐在沙發椅裏,安靜地翻閱手中的書,偶而抬手扶一扶眼鏡。空姐走過來,怕打擾,踩在地毯上的腳步都放得很輕,到了男人身側,小聲說飛機要降落了,前來接應的車已經在私人停機坪等候。


    謝琮月點頭,兩指散懶地揚了揚,空姐告退。瑞叔在這時走進來,手裏端著一份水果。


    「新鮮的葡萄。」瑞叔把果盤放在男人手邊的小茶幾。


    謝琮月把書倒攤,放在腿上,興意闌珊地瞥了眼洗淨的葡萄。


    「傾城之戀?看著像是小小姐的書,難得見少爺讀這種情愛小說。」


    「珠珠的。」謝琮月撚了一顆葡萄在指尖,放在燈下看,葡萄成了透明的胭脂紅,像極了某人害羞時的臉。


    他眸色一暗,「偶而讀一讀也蠻有趣。」


    瑞叔笑了笑,又說:「秦家那邊的晚宴已經開始一個小時了,我們還要去嗎?怎麽這事趕事的,都撞在一起了。」


    濱城的新城區開發項目突然來了一幫上頭的領導搞調研,謝琮月全程陪同,等到晚餐時才脫身。秦家晚宴六點開席,他人還在濱城。


    「你不想去?」謝琮月抬眼看過去。


    瑞叔卡殼,怎麽迴事,他的個人情感表露得這麽明顯嗎?


    「瞞不過您。實話說吧,我是有些看不來秦家那位。虎毒尚且不食子,居然把自己的親孫女塞給別人做.....哎,不說了。」


    瑞叔擺擺手,他是有孫女的人,見不得這些不光彩的事。他嘆氣,「虧得您是正人君子,倘若是個品行下流的紈絝,那不就是把自己的孫女往坑裏推嗎。」


    謝琮月把葡萄放進嘴裏,咬破,汁水爆在唇齒裏,流了一嘴的憨甜。


    「不一定。」他咽下甜,沉冷說。


    「什麽不一定?」


    「我不一定是正人君子。」


    「.............」


    你不然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什麽話。


    瑞叔支著額頭,無奈極了:「少爺,別開玩笑。」


    「你知道我從不開玩笑。」謝琮月兩指推開果盤,這葡萄太甜太紅太膩了,不好吃。


    擦了擦手指,又問:「我讓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嗎?」


    「有了。」瑞叔點頭,「那天秦小姐躲的人應該是黃董。不出所料的話,秦夫人是在撮合秦小姐和這位黃董。」


    「撮合?」謝琮月蹙眉,鏡片下的眼睛閃過一絲不耐煩。


    「他們差了二十歲。」他聲音極冷,含著嘲諷。


    「這位黃董三年前死了配偶後就一直未娶,原配留下一兒一女,一個讀初中一個剛上小學,他雖然未娶,但有一位常年保持情人關係的女明星,也不知秦夫人看上了這黃董什麽。」


    謝琮月冷笑,不接話,纖塵不染的鏡片下,眸光似深淵寒潭。


    飛機正在勻速下降,謝琮月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有不可控的失重感,瘙癢的,糾纏的,若是不去想倒也罷了,但隻要專注就覺得渾身都被這輕微的失重感所攫取。


    他把手放在那本《傾城之戀》的書皮上,感受著冰冷的溫度,頹懶地垂著眼眸。


    「瑞叔,你說女人想方設法要勾引一個男人是求什麽。」


    瑞叔冷不丁一愣,思索片刻,「求權勢富貴,地位名利,或者是真心喜歡,左不過這些了。」


    謝琮月壓住掌心下的書,語氣平平淡淡,「也可能因為這男人是她為數不多的機會。」


    瑞叔似懂非懂,也察覺了此時的氣氛有些凝滯,他放緩唿吸,小心問:「什麽機會?」


    「帶她出困境的機會。」謝琮月垂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背水一戰的白流蘇,那當他是什麽,一個碰巧出現的,完美的機會嗎。


    如同十二年前,她撞上了他的車,拉住他的袖子,生澀討好,求他送她去醫院。


    她是一個懂得抓住機會的女孩。


    五分鍾過後,飛機降落在跑道上。謝琮月吩咐瑞叔準備直升機,同一時間,半島酒店接到通知,也做好了接應直升機降落的準備。


    -


    「你瘋了?」


    秦佳彤臉色僵硬慘白,沒有站穩,高跟鞋踉蹌了一下,周圍有位紳士風度的男士走過來扶她,問她要不要緊。


    秦佳彤硬生生壓住起伏的胸口,笑著對這位男士說沒事。男士點點頭,看了一眼這對氣氛微妙的姐妹,很有眼力見地說了句失陪。


    「你他媽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秦佳彤聲音壓低,暴雨來臨前烏雲會壓得極低,就如此刻。


    秦佳苒是見慣了暴雨的人。她永遠記得她生命裏曾淋過一場痛徹心扉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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