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少陽換好衣服,出了房間,悄聲摸到牆角,翻過高牆,向對麵巷口奔去。果見祝溪冰一人麵戴黑布,站在當處。有了上一次經曆,這一次翻牆而出越發悄無聲息。


    祝溪冰斜了一眼一身胡衣的龍少陽,也不問話,無聲一笑,下巴輕輕一揚,沿街角向前奔去。龍少陽會意,自懷中摸出一塊黑布罩在臉上,緊跟上去,卻又多出祝半個身位,意在佑護。


    其時正是中夜,四下靜寂,夜風如冰,龍少陽轉頭瞧去,隻見月色朦朧之下,祝溪冰一雙美目盼兮,眼波之中似乎柔情無限,心中一動:短短兩日之內,這已是二人第二次深夜同行,天高地闊,異域他鄉,竟有如此際遇,欣喜之餘,驀然升起一種似幻似真之感。看了一眼,連忙將頭扭迴。


    二人奔了一陣,來到秦王府前一牆角處。龍少陽、祝溪冰貼牆而立,一上一下探出頭,隻見不遠處王府閣樓上火把高燒,四名兵士手持火把,分立四角,甚是威武。


    二人暗暗吃驚,一打手勢,躲在牆角下,悄聲繞到府邸西北角。此處距離王府閣樓距離最遠,是以光線最為暗淡,不易被人察覺。察看半響,見四下一片靜寂,龍少陽翻身越上府牆,跨坐牆頭,伸出一隻手,用力一拉。祝溪冰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將自己向上提起,腳蹬牆身,順勢借力發力,身子輕輕一躍,已是落在了牆頭上。


    輕輕溜下地來,二人貼身府牆之下,辨了方位,一前一後向王府正堂行去。龍少陽對秦王府邸平麵圖已研究了一下午,府中布局早有了然於胸,當下在前帶路,弓身伏低,借著假山、廊柱、牆角遮護,一路悄步前行。隻見府中山石錯落,樓閣點綴,花木掩映,更兼小溪蜿蜒曲折其中,雖不富麗堂皇,卻透著幾分江南雅致,若不是身臨其境,實在難以想象在邊陲荒涼之地竟能見到如此美景。驚訝之餘,對這座府邸的主人——秦王李琪生出幾分佩服,心想這人真是心中有丘壑。


    二人行至廊下,正欲起身,忽聽得連廊遠處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龍少陽連忙拉住祝溪冰的手縮身躲入廊柱下,低聲道:“小心,有人來了。”


    祝溪冰點了點頭,跟著緊緊貼在廊柱下。


    腳步越來越近,聽起來很是齊整,顯是王府護衛在列隊往來巡邏。二人屏住唿吸,不敢稍等,隻覺腳步聲漸近,頭上火光漸亮,以至明晃晃耀人要目。


    過得片刻,光亮漸暗,龍少陽順著光亮瞧去,見是六個護衛並作一列,身著戎裝,手持火把,出了連廊,沿著府中小徑向右折去。六人步履矯健,身形彪悍,顯然武功不弱。


    祝溪冰小聲道:“龍大哥,人都走了,還有什麽好看的。”


    龍少陽一笑,正要轉過臉來接話,忽然臉色一變,怔在當處。


    祝溪冰早已察出異樣,忙低聲問道:“怎麽了?龍大哥。”轉頭順著龍少陽看的方向瞧去,隻見遠處一片朦朧,與周圍並無二致,便又將頭轉了過來。


    龍少陽卻不答話,猛地伸手摸向腰間,頓了一下,又摸了一陣,“哎呦”一聲,嘀咕道:“糟了,這下不好了。”


    祝溪冰吃了一驚,不明所以,問道:“什麽不好了?”


    龍少陽揚起右手,指向前方,道:“祝姑娘,方才那隊護衛向右走去的那條路,是不是咱們來時走過的那條路?”


    祝溪冰想了想,“嗯”了一聲。


    “這就是了。”龍少陽道突然道,“祝姑娘,你先在這等我片刻,我去去便迴——迴頭我再跟你細說。”不待祝溪冰答話,一個縱身,如靈貓一般躥了出去。


    這一下大出祝溪冰意料之外,她一怔之下,話還未說出口,閃身跟了上去。來到連廊盡頭,卻見右首邊的路上,一人正弓身,蹲在地上,兩隻手貼著地來迴摸索,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這人身形修長,瞧模樣,正是龍少陽。


    祝溪冰又是驚訝又是好笑,正欲上前問個究竟。忽然左首廊後又轉出一隊護衛,快步而來。這隊護衛與方才那隊護衛不同,她頓時吃了一驚,想要出聲提醒,卻又擔心聲音暴露行蹤,隻得生生止住,一時之間,竟然呆呆立在當處,忘了藏身躲避。


    此時伏在地上的龍少陽也察到有人來了,當即雙掌著地,就地向前一滾,跟著一個淩空翻身,身子已沒入路邊花叢之中。


    祝溪冰見龍少陽沒了人影,這時猛地迴過神來。在這一刹那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隻去在乎龍少陽的安危,卻忘了自己同樣也身處險境。慌忙之中,四處尋找藏身之處。


    便在這時,一人厲聲叫道:“什麽人?”跟著腳步聲,“嗆啷啷”拔刀聲混作一團,一隊護衛向這邊奔了過來。


    祝溪冰登時花容失色,“哎呦”一聲,急忙後退幾步,伏在廊柱下麵。


    護衛們聽得聲音,疾向廊柱附近撲去。


    龍少陽躲在花叢之中,朦朧月色下瞧得明白,心中驟然一緊,仿佛一瞬間被人狠狠掐住。當下想也不想,身子猛地躍起,右手一揚,一股雄勁剛猛的掌風向那領頭護衛直劈而去。


    這一掌力量十足,又猝然襲來,那領頭護衛隻覺眼前一道黑影撲來,手中彎刀還未落下,跟著隻覺前胸如撞大石,慘叫之聲還未止歇,“砰砰”一聲,身子已重重撞在廊柱上,慢慢跌落下來,兀自呻吟。


    眾護衛驚駭之下,竟無人去察看那護衛的傷勢,當下手持彎刀,四散開來,將龍少陽圍在中央。


    龍少陽見他們擺出一副“關門打狗”之勢,心知情勢緊急,不容糾纏,唿的一掌拍出,直取正麵那侍衛的胸口。


    那護衛早已有了防備,揮刀便向龍少陽劈來。龍少陽眼疾手快,急忙收掌,左足點地,淩空一轉,身子已和彎刀並行,跟著右手閃電般探出,直擊那侍衛手腕。


    那護衛彎刀尚未收迴,隻覺手腕一陣酸麻,大叫一聲,不由五指張開,手中彎刀脫落下來。


    龍少陽瞧得清楚,正欲低身借刀,隻聽背後風聲微動,情知有護衛從後偷襲,左足一點,躍開丈許,跟著就地一滾,站起身來時,光亮閃動——他手中已握了一把彎刀。


    眾護衛見他電光火石之間,將他們的殺招一一輕易躲開,臉上均現驚訝之色,一怔之下,四五人同時搶上,一時刀光飛舞。龍少陽心中一動,運足氣力,揚起右手,彎刀裹挾勁風,脫手而去。


    眾護衛連忙舉刀格擋,“砰”的一聲,刀身相撞,火光四射。待站定身子,卻見眼前朦朦朧朧一片,哪有還有那人的影子?耳邊卻聽得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改日若有機會,再與諸位切磋!老地方見!”


    “那賊人往東跑了!”“快,快追!”眾護衛七嘴八舌叫道,拔腳追了上去。


    過得片刻,連廊下的花叢忽然微微晃動,一個人影慢慢探出,頓了一下,便急速向西掠去,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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