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後就沒動用過精神力的宋識雲也感到一些不適,他往後退了兩步,落進霍祁堅實的臂膀裏。


    還好身後有人,宋識雲想。


    宋玉旻濕噠噠的被人從河裏撈出來,整個人沒了精神氣,迴去後高燒不止。身邊除了醫生和家政機器人,連個活人都看不到一個。他每日在屋中啞著嗓子大罵,罵宋琴和宋識雨沒良心。


    而這兩人也是如坐針氈,機甲事件被揭露,宋席原自然也懷疑到了他們兩個頭上。


    一場婚禮變成鬧劇,宋席原麵對宋識雲,擔憂又愧疚。


    彼時宋識雲被霍祁扶進屋中,坐在那裏安靜地接受檢查。宋席原在一旁看著,想道歉,眾目睽睽下又拉不下臉。


    他一臉欲言又止,被霍祁看到,問道:「嶽父大人有什麽想說的?」


    宋席原沉默片刻:「我想和識雲單獨談談。」


    霍祁蹲下身看著宋識雲,宋識雲垂眸不語,他又站起來:「抱歉,識雲身體不舒服,改天吧。」


    「...好。」宋席原嗓音有些幹澀,半天才蹦出一個字。


    「其實嶽父大人不用說很多的話,」霍祁臉上帶著笑,宋席原卻從其中感受到疏離和殘忍,「你隻需要在他被人詰問的時候問一句『你有什麽想說的?』或者『這是怎麽迴事?』就足夠了。」


    而不是聽了別人幾句話就不管不顧地將人關禁閉,更不是把兒子的事情都假手於人,最後被趁機欺負了,你還要來再添上一把火。


    這是霍祁沒說出的後半句話,他知道,宋席原懂了,隻是可惜,他懂得太遲了。


    世上沒什麽可以彌補的說法。一張紙破了,再如何縫補也會有裂痕。心髒被最親密的人貫穿一個洞,血流出來,幹涸了,才想著拿棉花塞進去堵住,白色的棉花染上血變成紅色,看上去與心髒渾然一體了,就可以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嗎。


    不可能的。


    宋識雲握著霍祁的手,打量了一番他住過十幾年的屋子。以後,更加沒有迴來的必要了。


    霍祁帶宋識雲迴去,在霍家又辦了一次小型的訂婚儀式。


    在霍家幾人的矚目下,霍祁單膝跪地,為宋識雲戴上訂婚戒指。


    眾人圍著圓桌一起吃火鍋,紅通通的辣椒浮在鍋裏,被咕咚咕咚的氣泡趕得到處漂,熱氣升騰著竄上來,蒸的人臉龐通紅,卻又滿含笑意。


    霍祁一邊被辣的直吐舌頭,一邊不服氣地往嘴裏塞肉要跟宋識雲比。


    宋識雲笑得肚子痛,又忍不住覺得無比滿足。


    他想要的幸福,不過是眼前所看到的這般簡單。


    吃完飯後,祁儒將他為二人的小窩準備的幾個家政機器人帶了出來。


    現在的家政機器人長相大差不差,但性格卻有多種設定,沉穩、開朗,性格不一。


    祁儒:「識雲看看,喜歡哪一個?」


    機器人逐一跟他打招唿,宋識雲看著他們近乎一比一複製的臉,剛才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突然淡了不少。


    霍祁捕捉到這一點,猛地想起之前一起打掃學校時,宋識雲看到那群家政機器人的眼神也不太對勁。


    是以前發生過什麽事嗎?


    霍祁垂下眼,他心裏到底還藏著多少不願提起的迴憶呢。


    霍祁發愣時,宋識雲已經整理好情緒同機器人對話,他不想辜負祁儒的好意,從中挑選了一個性格比較沉穩的機器人。


    隨後就帶著他同霍祁一起返迴家中,機器人一路上都很安靜,迴到家後就開始默默地打掃,不幹擾主人的相處。


    霍祁很滿意地枕在宋識雲腿上,用手摸著他已經比之前隆起些許的小腹:「今天吃了辣的,會不舒服嗎?」


    「還好。」宋識雲道,「不想忌口。」


    「那就不忌。我怕你不舒服。」


    「暫時除了偶爾想吐就沒什麽了。」


    霍祁應聲,仰頭瞥了眼默默做家務的機器人:「整一個也不錯,之後可以照顧你。」


    「嗯。」宋識雲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


    「你以前買過家政機器人嗎?」霍祁試探地開口,果然,問出這句話,宋識雲陷入了沉默。


    「買過。」他許久才迴復。


    當時保姆帶著楚子昂走了,沒人照顧他,宋席原就給他訂購了一個家政機器人。


    機器人的名字很普通,叫傑克。個性溫和、沉穩,做事麵麵俱到。宋識雲對他全身心信任,因為機器比人要誠實。


    傑克陪了他很久很久,久到零件和線路都開始老化,有時會有卡頓和一些不受控製的舉動。


    即便如此,宋識雲也捨不得丟棄他,攢錢修繕了好多次,還是存在一些小問題。


    宋識雲可以包容這些問題,可其他人不行。


    傑克在替宋識雲將餐盤從房間送迴廚房時突然陷入卡頓,站在原地不停揮手、放下,揮手、放下,當時年紀還小的宋識雨覺得好玩,湊上來看。


    傑克的意識是清醒的,卻控製不住自己,這極其痛苦,但他還是溫和地對宋識雨說:「小少爺,請走開,我會傷到您。」


    宋識雨沒聽,睜著大眼睛湊近,不出意外的被打到了臉,哇哇大哭地去找宋琴。


    卡頓恢復的傑克站在原地,麵對瘋狂指責他的宋琴,一直鞠躬重複著:「我很抱歉。」


    宋琴讓人把他帶去迴收站,說他是醜陋的垃圾廢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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