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猜猜,是不是又要說什麽『隻做有意義的選擇』『隻追求最直接的效率』?」


    亞茲拉爾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跟對方一起用油醋汁分食了剩下的雞胸肉。


    隻是站起來把碗碟放入廚房水池的時候,亞茲拉爾才站在莫德裏奇的身後,看著克羅埃西亞中場搗騰洗碗機,突然開口說道:「我隻是不喜歡酸的食物。」


    莫德裏奇驚訝地轉過身,後者正環抱著自己的手臂,斜斜地倚在牆上,微微歪著腦袋看他。


    「抱歉,我不知道,隻是這段時間,」莫德裏奇謹慎地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我似乎觀察不出來你的飲食偏好。」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亞茲拉爾說自己討厭什麽。


    原來亞茲拉爾也會有討厭的東西嗎?


    那麽,他會具有相對應的喜歡嗎?


    「但是你可以知道。」


    討論這個話題,放在上輩子,大概可以算作是君王的標準教育,而放到現在,則會被人疑心是中二行為。


    亞茲拉爾心想,為王者不可表現出自己的偏好,但......


    他看向莫德裏奇,目光沉沉如水。


    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由平等公正、嚴苛冷酷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組建成的大理石雕像了。


    我就是要有自己的偏愛。


    亞茲拉爾愉悅地想。


    而這種心底產生的愉悅,似乎正從眼角眉梢、甚至每一根髮絲中流露出來。


    動物之間會依靠信息素進行信息的交換,而人類已經通過語言替代了這方麵原始的功能。


    他們分明能有無數的文字,去更加華麗地表達自己。


    可最直白的闡述,卻依然會在某種原始的、未知的、無形的時候體現出來。


    不知為何,莫德裏奇就是覺得,對方似乎很高興。


    「好吧,」克羅埃西亞中場嘟囔著說,「不喜歡酸的,不喜歡油醋汁,那我隻能下次給你換一種,明天如果迴家得早,就去超市看看吧。」


    他說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做好了迎接明天的準備。


    莫德裏奇轉迴身,把碗碟悉數放入洗碗機,按下開關,拿起一邊的毛巾擦了擦手。


    然後轉身帶著亞茲拉爾上樓去找客房。


    踩過樓梯的時候,大概是背對著他人總能令自己更加大膽。


    「你以前可從沒說過自己討厭什麽。」


    亞茲拉爾慢悠悠地迴答:「是麽,我以為在塞爾吉奧的眉飛色舞下,大家都會以為我很討厭某個人。」


    莫德裏奇失笑。


    好吧,看來某個人已經屬於那種知名不具的存在了。


    克羅埃西亞中場停下腳步,一隻腳已經邁上最後的台階。


    二樓的燈光並未打開,黑暗讓他難以繼續保持平靜的心潮。


    他站在那裏,衝動使然似的開口,帶著一點微不可見的抱怨。


    「也從沒說過自己喜歡什麽。」


    一片沉默。


    「......像時近時遠的月亮,自顧自地引誘著潮汐為它起伏。」


    莫德裏奇也不清楚現在算是怎樣的時刻,他疑心自己大概是困意上頭,以至於神誌不清地像個瘋子。


    隨便說點什麽吧。


    他在心底對上帝祈求道。


    又或者什麽都別說。


    至少別讓我顯得太像一個傻瓜笨蛋。


    腿像被封入水泥般無法動彈,握著扶手的手指卻一根又一根地攥緊,甚至在微微顫抖。


    「......是麽。」


    那人說道。


    黑髮青年向上邁了一階,又一階,突破所有社交距離的限製。


    同樣是踩著上一節台階的姿勢,更加修長白皙、指節也沒有那種窘迫生活留下來的痕跡的手,擦著另一隻手落在扶手上。


    熱氣緩緩地噴灑在耳側,刺激著某種神經的戰慄感。


    亞茲拉爾慨嘆一聲,莫名帶了點詠嘆調的口吻。


    「我以為在我的平鋪直敘中,大家也都會以為我很喜歡某個人。」


    他用自己的食指,按住了那不安顫抖著的尾指。


    不容置喙地、輕輕地撩撥了一下。


    鋪天蓋地的癢意就像是解開水泥魔法的咒語。


    莫德裏奇驚慌失措,像一隻輕盈的小羊在山坡間彈跳著,沖入了自己的房間。


    被甩在身後的亞茲拉爾:?


    黑髮青年微笑著忍不住磨了磨牙。


    所以,誰才是更過分的那個,嗯?


    =


    第二天清晨,鬧鍾如常響起。


    有人從夢中醒來,卻恨不得自己還活在夢裏。


    莫德裏奇急匆匆地洗了澡,換上衣服,卻又在推開房門的時候踟躕起來。


    嘶——


    昨天晚上......


    絕對是自己在做夢吧!


    嗯嗯沒錯,已經完全忘掉,徹底想不起來了。


    試圖自我催眠的克羅埃西亞中場按下門把手,走廊上空無一人,並沒有出現什麽守株待兔的場景。


    樓上樓下似乎都沒有什麽雜音傳出。


    莫德裏奇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人不會已經走了吧?


    那小子,說不定真的敢走出幾公裏然後打車去訓練基地。


    嗬,說什麽樣貌優雅小王子,實則不過是個倔種。


    他急急地往外踏了幾步,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才瞥見,某「倔種」正坐在他家的客廳長桌上,慢條斯理地飲用著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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