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魂鞭。


    每抽一下都會直擊神魂,叫人五髒俱焚,一口血卡在喉管,不上不下。


    過卿塵極少拿此物抽人,隻有氣得狠了才會出手。萬蒼每次挨上三鞭,必定要躺上十天半個月。


    花長舟啊花長舟,嘖嘖嘖。


    實慘。


    萬蒼頓時生出些許兔死狐悲之意,他不動聲色,朝左方略一斜身,謹防過卿塵準心不穩,殃及池魚。


    ——活該!


    鞭勢淩空,正要狠狠落在花長舟身上時,突兀的「吱呀」聲響起,吸引了在場三人視線。


    祠堂大門敞開,冷風倒灌進來,吹得燭光斜拉飄蕩,虛實不定。


    「師弟,」季秋明身穿深藍錦袍,頭戴玉冠,墨眉似劍,看似端莊嚴肅,但一開口就迴歸到不正經的腔調,「哎喲,別抽小花賢侄了,先欠著吧!」


    「有正事。」


    過卿塵手中紅光閃動,煉魂鞭消失不見:「師兄,何事?」


    一般需要仙君出山的,都是棘手的問題,更何況是由宗主親自來請。


    可想而知,事態是怎樣十萬火急!


    季秋明恢復正色,神情凝重:「未名崖下發現幾具弟子屍體,皆吞服過戲魘珠。不止如此,各處鎮子也出問題了。」


    「——有魔族痕跡。」


    【作者有話說】


    花師兄的第三點錯處,沒有顧及「師門情誼」~因為萬蒼拿這個詞噁心過他,所以不想說,直接跪穩。


    第6章 鶴雲舟


    ◎唇瓣觸之即離,像是珍重而虔誠的一吻。◎


    「半個月前,以茗冬山為中心,周圍幾十處城鎮,接連有新生孩童暴斃。」


    季秋明神情凝重,抬手揮出一道靈息,托起還跪著的萬蒼和花長舟二人。


    「我本以為是妖邪厲鬼作祟,便著人下山探查。沒想到,不止派出的弟子不知所蹤,就連帶隊的長老也杳無音訊……」


    直到一炷香之前。


    下山的弟子魂燈俱滅,一封書信傳到季秋明手裏。


    他展開信件,發現紙張殘破不堪,被鮮血浸染,唯有一扭曲的「魔」字可看清,就連最後那筆也被截斷。


    可見送信人拚盡全力傳遞消息,仍死於非命。


    季秋明死死攥著這張紙,衣袖下的雙拳關節泛白,緘默不語。


    他這才知道,根本不是什麽妖鬼犯事,而是十年來不曾有過任何動靜的魔族,跑出來了!


    不。


    或許魔族早就在暗處有所動作,不過是仙門舒坦日子過久了,無人發現而已。


    「師兄,你留守宗門,」過卿塵眉峰微壓,冷聲喚道,「鶴雲舟。」


    「有勞你去那魔氣中心走一趟了,師弟。」


    「職責所在。」


    季秋明消失於人前時,一艘飛舟自天際駛來,緩緩降落。


    它通體以白玉打造,雲霧繚繞,花紋精美繁複,雕鶴畫蓮,過卿塵下達指令後,便浮空停在奉安祠的外院之中。


    萬蒼被勁風吹得偏過頭,眯起眸子,須臾後定睛去瞧,發現這東西與當初自己坐的時候,沒什麽區別。


    他腦海剛升起「手底下這群廢物終於知道辦正事了」的念頭,霎時轉為另外的想法。


    他媽的。


    有錢真好。


    仙門弟子隨便修個祠堂,規模都這麽大,能容得下飛舟不說,還有後輩日夜記掛,甚至過卿塵一句話就能讓本尊來此跪安。


    不像他們魔族。


    魑魅被殺死,還能迴歸虛無魔氣,他若是死了,雖說能留得一捧骨灰,都不知道該灑在哪條臭水溝裏。


    畢竟萬蒼是魔尊。


    歷屆魔尊,都是醜陋畫像墊桌腳,名字一出便能止小孩夜啼,茶餘飯後被千萬人所唾罵的角色。


    這倒是沒有冤枉人。


    基本每位魔族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作為領頭的大惡人,萬蒼更是臭名遠揚。


    他作為仙魔大戰的發動者,直接害死了無數修仙者,又間接導致了數以千計的百姓家破人亡,顛沛流離。


    若是這次在祝鴻身上徹底死了……


    萬蒼思考著這種可能性,不覺悲傷,反倒感到輕鬆。


    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飄進過卿塵窗邊,擺個愛心,給人解解悶,這樣也算沒有遺憾了。


    ——不行。


    萬蒼轉念一想,那點微末笑意隱退。


    本尊雖跟小白,哦不,過卿塵有「道侶」之名,卻還未曾雙修過,死了多虧。


    等下,過卿塵還記不記得他?


    從前世相處的諸多細節來看,這人分明已經忘記了許多事……


    萬蒼胡思亂想,恰好觸及到最關鍵的問題時,被過卿塵一拂袖帶上了鶴雲舟,當即麵露疑惑:「師尊,這是何意?」


    時隔數年,他頂著別人的臉,終於又叫上「師尊」了,差強人意。


    總比沒名沒分的好!


    萬蒼正在暗爽,卻被過卿塵冰冷的語句直擊心底:「你一起去。」


    過卿塵思忖片刻,又補上一聲淡淡的「愛徒」。


    ——愛徒?!


    花長舟先行登上鶴雲舟,此刻仙舟啟動,他僵硬轉首,把視線從迎風而立、神色平靜的過卿塵身上挪開,恨不得堵住耳朵。


    竟用這樣一張臉,說出這般震懾人心的話。


    不愧是師尊!


    他入門至今,從未如此聽到過卿塵這麽喊自己,為什麽一個尚未完成拜師禮的小白臉,可以被稱作「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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