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同時也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即便略過後者不提,他能讓姚湛空相信自己是死而復生的宋磬聲,可前者才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姚湛空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隻能在我庇佑下生存的小狐狸了,他是s級的哨兵,是站在帝國頂峰的財閥,他有很多選擇,沒必要背負沉重的過去。」


    他也用自己的選擇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這一點:不管能不能放下,他都在向外走。


    「人類能承受愛與恨都是有極限的,在嶄新的未來和沉重的過去之間,沒幾個人願意負重前行。」


    「況且,他如果選擇了新開始,那過去的一切就隻是過去。如果他選擇宋磬聲,那過去的一切,就都是錯誤。」


    在世人的眼中,人死不留痕,沒人知道他還有魂魄,所以姚湛空放下過去邁向新未來的行為,是理智的、正確的、無人能指摘的。


    可要是宋磬聲還活著,那他往前走就是忘恩負義,他養情人就是故作情深,步步是錯,步步是債。


    而姚湛空,是不會允許自己犯錯的,他更不會讓自己欠下那麽多無可償還的債。


    更何況,是對是錯都隻在他一念之間。


    這九年孤苦讓宋磬聲清醒地認識到一點:愛對姚湛空來說什麽都不是。


    人做賭徒,十賭九輸。


    所以他不會賭。


    更不會拿著好不容易得來的重生,去賭姚湛空那不堪一擊的愛情。


    聊天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宋磬聲走到休息室了。


    係統聽完全程卻隻剩沉默,它很想用自己僅有的能力幫一幫宋磬聲,可它能做的,隻是在姚湛空靠近休息室時,出聲提醒一句:「宋先生,姚湛空來了。」


    宋磬聲下意識一顫,他抬頭看去。


    就見臥床正對的門鎖「哢噠」一聲,隨著房門被推開,一身黑衣,頂著濕發的姚湛空邁入了這間狹小的臥室。


    第027章


    入夜。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宋磬聲在洗澡,姚湛空一人坐在床邊。


    這是他第二次來宋念生的住處,但兩次情況不同, 他也是今天才有閑心觀察他的住所。


    臥室不大, 一張一米五的床、帶頂櫃的書桌和一套衣櫃,三樣東西就足以占滿這間屋子。


    可書桌是空的, 桌下的椅子也規矩的放著,姚湛空拉開衣櫃門, 就見裏麵孤零零的掛著套換洗的衣服和兩件套著防塵袋的禮服。


    空得像是臨時開會來住的酒店。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 不多時, 濕著頭髮, 穿戴整齊的宋磬聲就走了出來。


    他沒有吹風機,又怕頭髮上的水打濕衣物,所以直接頂了塊毛巾出來。白色毛巾下是一張鮮活的臉, 熱氣蒸騰過的肌膚白裏透紅, 唇瓣如同櫻桃般鮮嫩。


    他汲著一雙黑拖鞋,白生生的腳趾半蜷著, 無意識泄露了主人的緊張。


    姚湛空起身拉開書桌前的座椅,語氣平靜道:「過來坐。」


    宋磬聲乖順地坐下,任由身後人搓揉著毛巾為他吸去髮絲中未幹的水分。


    他乖巧而安靜,拘謹的坐姿讓他在站著的姚湛空的麵前顯得更加無害, 姚湛空隔著毛巾搓揉著他的頭髮, 力道像按摩一樣舒適。


    刨除外界因素不提, 此時的他們宛如一對恩愛的情侶,要不是中間隔著椅子靠背, 他幾乎可以倚入姚湛空懷裏。


    頭髮擦至半幹,姚湛空拍了拍他的肩, 道:「去床上。」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曖昧,盡管在他的猜測裏,姚湛空不會做什麽,可低人一等的身份和無力反抗的困境還是讓他本能的感到了不安。


    但他沒有退路,隻能按姚湛空的指示坐到床邊。


    房間很小,姚湛空倚在桌邊,和他之間的距離隻有半米。


    他不需要偽裝,在這樣的環境下誰都會緊張。


    隻是旁人緊張會下意識低頭逃避視線,可宋磬聲不然,他越緊張,就越是分毫不移地迴望著姚湛空的視線,像一隻警惕的幼貓,時刻準備給姚湛空一爪子。


    這點細節或許連宋磬聲自己都不知道,可姚湛空怎麽可能忽視。


    他愉悅地笑了,隨後一步走到床邊,單膝跪在床沿,抬手按住宋磬聲的肩膀將他壓陷進柔軟的床榻裏,欺身貼近,像要去吻他。


    宋磬聲睜大眼睛,頓時亂了唿吸。


    他們距離那麽近,姚湛空的氣息像一座無法抗拒的大山般壓向他,宋磬聲渾身僵住,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


    「不願意?」姚湛空的語調是平淡的,可宋磬聲卻聽出了其中的探問。


    他大腦空白一瞬,以為自己判斷失誤了。


    可時機不等人,他知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一旦否認,他和姚湛空之間的距離或許會被重新拉遠。


    他有三個人要攻略,在姚湛空這裏耽誤的時間越久,剩下兩個人和任務者之間的關係就會越緊密,他耗不起了。一副皮囊而已,就算預估錯誤,真的發生了什麽,還能比命重要嗎?


    宋磬聲打起精神,努力放軟身體,唇角甚至勾起了笑容,他輕聲道:「願意的。」


    可他不知道,他的眼眸已經濕潤了,強忍的情緒甚至讓眼尾暈出了一點紅。


    他說著願意,可整個人快要哭了。


    姚湛空單膝壓在床側,微微撐起身體,一手攏過宋磬聲的兩隻手腕。十八歲的骨骼還未徹底長開,兩隻纖細的手腕併攏在一處,像朵含苞的白色風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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