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麽要買兩把傘?」


    問題還是繞迴了最初,薑儀直白地戳穿這層遮羞布:「……你說不是的時候,為什麽不看著我的眼睛?」


    祈雲要離開了。


    薑儀無比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問題,在祈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之前。


    「你不關心我嗎?」薑儀眉頭微微蹙起,眼底折射出細碎的光,看上去如同找不到歸家路的流浪寵物:「祈雲,我說我很冷。」


    第17章 「結婚。」


    祈雲被薑儀拋出來的問題堵的啞口無言。


    他張了張唇,像是想要為自己辯解,不過幾番無言,還是停下了這樣徒勞的無用功。


    薑儀的視線灼熱,滾燙,似是要生生在他的肌膚穿出尖銳的洞。


    alpha被看的受不住,好半晌,終於微微垂下頭,說:「……那我們迴去說。」


    他伸出手,避開薑儀裸露的肌膚,攥住了不大一塊衣袖:「這裏太冷了,會生病。」


    落雨聲太吵了。


    薑儀喉嚨如同被什麽封住,連唿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掙開祈雲伸出的手,猛地站起來,喘氣聲有一瞬的粗重。


    他渾身繃的發顫,看上去下一秒就會因為體力不支而摔倒。omega的骨架小,浸濕的襯衫皺巴巴地貼著,光是看著,就格外難受。


    祈雲遲鈍地察覺到對方在生氣,笨拙地眨去眼睫上從垂綴的雨水,有點呆地注視,試圖從對方的神情中窺探出什麽指示。


    他不知道,薑儀到底想要什麽呢?


    茫然席捲了他的心,但雙唇被膠水粘住,所以也無法發出聲音。祈雲很安靜地等待,像考場上等待開場鈴聲響起的考生,每根神經都緊繃,生怕錯過一秒,就會無法寫出正確的答案來。


    可薑儀什麽都沒說。


    他隻是驟然垮下挺直的腰杆,微微仰起頭,站在祈雲麵前,用一種蒙著悲傷的渴盼同祈雲對視。


    omega抬起手,微微張開,索求一個擁抱似的:「那你抱抱我吧。」


    祈雲太陽穴撕裂一樣地疼,眼前泛著重影。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聽錯。在易感期紊亂的時候避開omega,不去觸碰對方,是已經刻入骨子裏的本能。


    但薑儀頓了一下,抬起的手固執地沒有落下,氣氛僵持住,不尷不尬的。


    祈雲視線聚焦,看見對方小鹿一樣倔強的眼。


    他於是慢半拍地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在做夢。眼前的這個omega,是真實地,用這樣渴求的神情,想要自己給予一個擁抱。


    而祈雲從來無法拒絕。


    他彎下身,像對待什麽稍不留神,就會碎掉的珍寶,很輕地把人摟進懷裏。


    擁抱一觸即離,薑儀說不上來什麽感覺,隻驚異地發現,祈雲身上的溫度,居然比自己還要低。


    他擰起眉,終於意識到,祈雲消息裏的那句「不舒服」,大概率不是敷衍自己的託詞。


    心跳聲如同擂鼓,罕見地浸著酸,蔓延出的澀讓他渾身不適。他張了張唇,到底沒有選擇過問。


    薑儀太自私了,他不想問,也不想管。


    和祈雲在一起,兩年多的時間,薑儀不可能不知道對方的身體狀況。在接近祈雲之前,他老早就做好所有的調查,稱得上一句了如指掌。


    一個s級的高階alpha,易感期的痛苦,本身是得到能力相應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們比平常的alpha更加需要信息素的安撫,也更容易受到高匹配度omega信息素的影響。


    而多麽巧合的,薑儀和祈雲匹配度意料之外得高。


    客觀條件上來說,祈雲的易感期會紊亂成現在這樣,和薑儀的信息素脫不開關係。


    更直白地講,這本身就是最直接的誘因。


    像是現實版的美人魚童話故事,和薑儀在一起的每一秒,祈雲都踩在刀尖上,甘之如始接受地這種慢性毒藥。


    他從來不說,大概還以為自己將痛苦隱藏得很好。而薑儀自然配合地裝傻,從不對此表現出絲毫在意。薑儀不願意。


    就像討厭祈雲的信息素氣味一樣,他討厭天然存在的性別壓製,也討厭被當作人體抑製劑,去幫助alpha度過易感期。


    剛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曾苦惱過,如果祈雲要求自己幫他度過易感期,該用什麽樣的理由拒絕,才會顯得合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別說主動提出來一起度過易感期,祈雲甚至連易感期的到來,都沒有提及一個字。


    薑儀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表現出丁點對他信息素氣味的厭惡,alpha就會自覺地遠離,以至於到現在,默認俗成的,他已經學會將自己藏匿起來,完全按照他的心意,不讓他有任何的負擔。


    「你身上好涼。」


    坐上熟悉的副駕駛,感受到溫暖的空調風吹拂,薑儀才終於從那陣愣神中反應過來,說。


    「嗯,」祈雲握住方向盤的手稍稍握緊,和薑儀共同待在一個密閉的狹小空間讓他不適,輕微的焦慮,心口跳著,昭示著那股令人心緒難平的不安:「應該是風吹的。」


    他強迫自己忽略心下那股抓心撓肺的癢,嗓子發著幹:「開了空調,有沒有好點?」


    薑儀撇過頭,覺得自己剛剛褪去的憎惡要再次捲土重來了。


    他漆黑的瞳仁注視著窗外被風吹得張揚舞爪的樹枝枝幹,仿佛那枝幹是自己內心怨毒靈魂的幻影,化成實質,爭先恐後的,要將這噁心人的世界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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