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景本來下意識想問你是從哪裏知道的,可背後嚴莫諳的怒吼讓他想起還有兩人的存在。嚴莫諳估計什麽時候把這些事情說給了陸研聽。


    「我說了。」竹景道,「怎麽了?」


    陸研抿了抿唇。


    這還是師父第一次外出沒有帶他,這讓少年心底憑空多了幾份被拋棄的不安,因此迫切地想要去為這事討個說法。


    師父是不是因為這件事生氣,亦或是難過,了才會不帶自己?


    少年胡思亂想著,理智卻早一步下了判斷。


    應當隻是這次的任務並不需要他在身旁,甚至他的存在或許還會添亂。


    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又再度瀰漫在了陸研的全身。他像是飲風沐雨的幼苗,迫切地伸長著脖頸,妄圖為身邊的古參遮風擋雨。


    「師父有什麽反應嗎?」陸研問道。


    竹景眸子凝固了些許神色。他不由得迴憶起火急火燎把這件事告訴岑舊的自己。


    說完之後,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麵前的白衣青年,生怕因為自己一絲一毫的鬆懈而未能捕捉到師兄的真實情緒。


    可沒想到岑舊聽完之後,並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迴了一句:「我知道了。」


    竹景還記得自己當時的語氣多麽震驚:「師兄,你……」


    他話音戛然而止,這才意識到那份焦急又多麽不妥。師兄不因此而失態,本來應該是好事,他現在倒像是逼著師兄非要去奪迴夫人遺物似的。


    竹景不禁有些懊惱他不合時宜的反應。


    而對麵的白衣修士卻因此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應當十分生氣?畢竟那可是我生母的遺物?」


    他忽而放輕了語氣,身後的雲浮動於碧空。


    「但是我忽然想明白了,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若是前世的岑舊,一無所有被逼到如此關頭,怕是會不管不顧地提劍與李夢浮決一死戰。因為那時他失去了所有引以為傲的一切,母親的遺物便顯得尤為重要。


    這一世,是不同的。就算岑舊在乍然知道時,心裏因為李夢浮沒有底線的舉動而跳出幾分戾氣的怒火,他也會下意識地冷靜下來。因為總歸是不同了,哪怕他要不顧後果,也要去想想身邊陪著的人。他的徒弟,他的師弟,包括遠在鳳梧城的摯友。


    明明有天生無情的道骨,但他重活兩世,竟恨不得把骨肉都盡數浸泡在人世界的種種情愫中去體驗一遭。他渴望這些,便因此在得到之後珍而視之,不會再如前世一樣不顧後果。


    竹景迴過神,把岑舊的表現告訴給陸研。


    陸研:「……」


    果然還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


    少年心底悲傷地嘆著氣,麵無表情地和竹景道過謝,轉身就走,打算抓緊時間繼續修煉。


    竹景卻在陸研離開之後,忍不住盯著少年的背影出了神。


    不管是記憶中還是如今,陸研總似乎是師兄身上額外旁生枝節的一抹變數。


    他又能替師兄改變什麽呢?


    *


    臥鬆鎮離穹峰並未多遠,半柱香地時間,岑舊便帶著李醇熙來到了這個因為饑荒而盡數廢棄的偏遠小鎮。


    剛一下劍,秋水劍就迫不及待地迴到了岑舊的儲物袋中,好似在外的主人像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自打韓無雙死後,岑舊偽裝身份強製徵用了秋水劍,這劍第一天不服管教,隻要岑舊一鬆懈不去壓製,就使著壞心思妄圖刺傷他。


    於是岑舊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教秋水劍與他的拂衣劍獨處在儲物袋裏,第二天再看,秋水劍劍刃上多了幾道非常清晰可見的劍痕,而它的反抗意誌也從此衰減得幾乎等於沒有。不過也有弊端。


    秋水劍現在怕極了岑舊,別說讓他徵用了,單是隻要放出來和岑舊麵對麵,它就會嚇得瑟瑟發抖。


    好在李醇熙不拘小節,因此並沒有注意到「小師妹」和本命劍之間頗為微妙的氣氛。


    岑舊視線粗粗略過臥鬆鎮,興許是饑荒這種天災不會帶來多少血腥與毀滅,因此此時雖然人跡罕至,但周遭的建築除了風吹雨打的侵蝕以外,具體全都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


    於是一眼看去,就像是誤入了十多年前的舊日古鎮,仿佛下一刻就會從那些沉眠的房子中走出凡人。


    臥鬆鎮如其名一般,遍地青蔥鬆柏茂密叢生,它坐落於太行山腳下,背靠蜿蜒起伏的遠處山嶺,在遠處散發出朦朧的神秘;而東麵平原,一望無際的小路貫穿至視野盡頭。蘆葦蕭瑟地盪在臥鬆鎮渡口處,幾隻野生的水鳥正懶散地在還未幹涸的湖水中肆意遊動。


    如果沒有籠罩在鎮子上空的死寂氣氛昭顯著舊日的災變,怕是完美得像隱士最愛的田居。


    任務自然是岑舊隨口編的。


    他和白薇打配合,一個故意引出李夢浮過去的往事,一個則趁著李醇熙還沒反應過來,便趁熱打鐵地帶她來到夢魘萌生之地。


    雁過留痕,哪怕李夢浮再怎麽用心遮掩昔日的過往,可總歸有一些恨意凝固在原地,抹不去。


    哪怕沒有,岑舊也能在李醇熙眼皮子底下為她製造想看見的所謂證據。


    岑舊餘光注意著李醇熙的反應,便見她左顧右盼,臉上露出來了些許遲疑。


    「這個地方,怎麽……」她喃喃自語道,「有些許眼熟?」


    李醇熙當時逃出鎮上時,年紀太小,加上疾病和飢餓的困擾,讓她自我保護之下被迫忘掉了大半的記憶。可終歸是土生土長的情分根植在這片小鎮的土地上,即使記不得,但隻要踏上故土,心底總會不可避免地生起幾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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