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綺羅示意奉喜扶她起身,而後疲累的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


    “既然仙兒來了,哀家便知會你一聲,你宮裏的太監,殺了哀家宮裏的宮女。”


    “按理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可玉檀畢竟在哀家身邊侍奉了這麽久,現下平白丟了性命,哀家自然是要給她的家人一個說法的。”


    “哀家打算處死這個賤奴,然後再給玉檀的家人送去五千兩銀子,以示撫慰,此事也就算了結了。”


    “仙兒可有異議啊?”


    蕭霓仙低垂著的鳳目偷偷瞥一眼祁遠竹。


    “都怪臣妾沒有管好下人,惹母後費心了。”


    “那五千兩銀子,臣妾願意一力承擔。”


    “隻是……”


    她眼神飄忽的再次將目光移到祁遠竹身上。


    眼下他已經奄奄一息了,淩亂的頭發遮在俊臉上,她看不清他是個什麽表情。


    “仙兒懇求母後將這個賤奴交給本宮來處置。”


    淩綺羅眉頭一緊,眸色鄒然間變得晦暗。


    她滿臉質疑的眯著蕭霓仙。


    “怎的,皇後想留著他?”


    蕭霓仙抬眸,淡淡一笑。


    “那倒……不是。”


    淩綺羅不耐煩地舒口氣。


    “膽敢在宮中公然殺害哀家身側之人,如此這般的窮兇極惡之徒,如若不即刻處死,這後宮的綱紀還如何立得住?”


    “哀家知道皇後一向心善,今日哀家便替你做個決斷。”


    說罷,她將眸子斜向祁遠竹。


    “將這個賤奴拉到後山,剁去手腳,扔進狼舍!”


    望著祁遠竹被幾個太監快速拖離的背影,蕭霓仙攥著錦帕的玉手一緊,就連唿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


    她粉唇微微顫抖著,鳳目斜睨著淩綺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淩綺羅顯然發現了她的異樣。


    “皇後是身子不適嗎?”


    蕭霓仙心事重重的搖搖頭。


    忽的,她上眼皮微抬,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氣似的,正視著淩綺羅。


    “母後,祁遠竹不能死!”


    “殺害玉檀,是臣妾授意他去做的,他忠於臣妾,所以才不肯供出臣妾。”


    奉喜見蕭霓仙這般說,趕忙悄悄地溜出門,飛快的追逐著被太監們拖走的祁遠竹。


    “等一下!”


    她氣喘籲籲的跑到那幾個太監跟前,伸開雙臂攔住他們的去路。


    “太後娘娘改變心意了,待會兒懿旨便會到,你們不用帶他走了。”


    祁遠竹忽的抬起他那張生無可戀的俊臉,不可思議的盯著奉喜。


    “改變主意?”


    奉喜萬般慶幸的躬身,含淚用錦帕擦拭著他俊臉上緩緩向下滑落的血痕。


    “是!”


    “公公不必赴死了,娘娘會救你的。”


    她的聲音十分顫抖,祁遠竹不由得緊了緊眉頭,不明所以的望著奉喜那雙泛著腥紅的淚眸。


    而此刻,壽康閣大廳內。


    淩綺羅握著鳳頭拐杖的手掌一緊,眸色忐忑的喘著粗氣。


    “你說什麽?那個賤婢竟然敢出賣哀家?”


    蕭霓仙詭譎的勾起唇角一笑,顯然淩綺羅是相信了方才她說的那番話的。


    前些日子,淩綺羅禁足的時候,東方碩夜夜都會喬裝成嬤嬤,在她的榻上陪睡。


    這件事情,除了方嬤嬤,便隻有玉檀知道了。


    蕭霓仙告訴她,玉檀偷偷的將她和東方碩私會的時間全都記錄了下來,寫在一封密信裏。


    七巧節選秀那夜,她見玉檀鬼鬼祟祟的想要喬裝出宮去見什麽人,才讓祁遠竹抓了她前來詢問。


    祁遠竹在她的身上搜到了那封密信,所以她才會命祁遠竹殺了玉檀。


    這樣一個天衣無縫的由頭,連她自己都信了,淩綺羅做賊心虛,自然是不會不信。


    “母後,您放心,那封信隻有臣妾一個人看過。”


    “祁遠竹他隻是奉命辦事,母後千萬不可為了那樣一個不忠不義的賤奴,枉殺了一個忠奴啊!”


    蕭霓仙撫著淩綺羅的脊背,悠悠勸道。


    都已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嫗了,竟然還在談兒女情長,可真真是可笑。


    若是夜景湛知道他有這樣一個母親的話,還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得背過氣去呢。


    “仙兒,”淩綺羅麵帶尷尬之色,“東方碩在哀家受難的時候,雪中送炭,對哀家關懷備至,哀家與他情誼甚篤。”


    “所以他才會在哀家痛失玉林之時,不顧一切的進宮來陪伴哀家的。”


    “這事……哀家說起來都覺得羞愧,還望你……”


    蕭霓仙溫婉的勾起唇角,善解人意這一套她演得輕車熟路。


    “母後說的,臣妾都理解。”


    “您放心,臣妾會替您保密的,就如同玉林的事情一樣,臣妾會守口如瓶的。”


    淩綺羅這才舒了口氣,含淚的眸子斜向垂首站在身側的方嬤嬤。


    “你去將那個背叛主子的賤婢的屍身,丟進狼舍去!”


    “她的家人若是再來哭鬧,就將他們全都逐出上京去!”


    見塵埃落定,蕭霓仙這才鬆了口氣。


    “昨日皇上還是宿在了承恩殿嗎?”


    淩綺羅握著蕭霓仙的玉手,滿臉關切。


    蕭霓仙故作委屈的癟癟嘴,笑的十分淒涼。


    “沒事的,臣妾都已經習慣了。”


    淩綺羅一副為她打抱不平的模樣,瘦削的手掌在案幾上用力一拍。


    “皇帝可真是糊塗了,昨夜在哀家跟前說過的話,他都忘了嗎!”


    蕭霓仙還想再說什麽時,忽的聽到門外通傳太監的聲音。


    “皇上駕到!”


    她趕忙起身,迎上前去的時候,還不忘小聲叮囑淩綺羅。


    “母後等下可千萬別責怪皇上。”


    夜景湛進門,行過見禮後,便在正位淩綺羅的身旁坐了下來。


    “聽聞母後的貼身宮女被殺了,母後可莫要為這事傷神。”


    “說到底不過是個宮女罷了,朕會再去親自挑選幾個機靈一點的過來伺候您的。”


    淩綺羅勾勾唇角。


    “皇帝有心了。”


    “隻是哀家這身邊的人已經夠用了,你無須再為此事費心。”


    夜景湛星目斜向坐在下首位的蕭霓仙。


    “可查明死因了?兇手不是皇後身邊之人嗎?”


    蕭霓仙搪塞似的笑道。


    “是那玉檀偷了的太後娘娘的東西要出宮去變賣,被臣妾宮裏的太監給看見了,兩人撕扯之下,玉檀的腦袋不小心撞到了石頭上。”


    “方才臣妾與母後已然問過了,說來說去不過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出人命也隻是個意外。”


    她說得很是自然,淩綺羅不停的在她身側跟著附和,夜景湛自然也沒有閑暇,去深究區區一個宮女的死因。


    祁遠竹殺害玉檀之事也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翻篇了。


    “皇帝昨夜不是答應哀家要宿在鳳眠閣的嗎?怎的……”


    淩綺羅意有所指的盯著夜景湛。


    夜景湛的腦海裏不由得再次浮現出他昨夜的瘋魔狀。


    “昨夜的膳食有問題?皇後在裏麵加了什麽?”


    他星目眯著一直低垂著腦袋的蕭霓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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