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忽然想起自己手中的劍譜,便向師兄交代了一下。


    易烜之道:「沒問題,你慢慢看吧,不急。隻是別忘了要把我過幾天給你們帶的書也看一遍。」


    表情凝重,「這種事還是挺容易受傷的,真的要多注意。」


    接個吻有什麽好受傷的?


    楚翊不明所以,隻聽話地點了點頭。


    *


    那日的尷尬之後,誰也沒再提起。


    楚翊除卻上午去上五長老的課後,其餘時間都窩在房間裏看劍譜。


    看完一部分便出去練一陣。


    鍾琢寧走進楚翊的房間,一轉頭看見放了一案台的花瓶。


    每個花瓶裏插著一類植株,一看便是被照養得很好。


    「你什麽時候有這種閑情雅致了?」


    因著麵對楚翊,鍾琢寧冷淡的臉上浮上淺笑,白皙手指簡單撥弄著瓶中紫蘇。


    「啊?」楚翊隻抬頭看了眼,又埋頭看起書,隨意迴道:「哦,鍾漣青送的,也是他在照顧。」


    鍾漣青實在不太會追人,想破了腦袋也隻想出一天送來一株植物這種方式。


    但楚翊沒有心思照料花草,照看的任務便也落在了鍾漣青頭上。


    說起鍾漣青,楚翊翻書的手一頓,唇角也不自禁地上翹了些。


    真是好拙劣的追求方式。


    鍾琢寧撥弄植物的手僵住,緩緩放至植株下部,幾乎想將其折斷。


    「你和他,真的開始了嗎?」


    他在心裏不斷模擬著楚翊的聲音,一遍遍告訴自己——


    怎麽會?!沒開始!都是鍾漣青一廂情願!


    卻聽見楚翊帶笑的聲音:「現在還沒,他還在追求我。」


    手中植株被無聲折斷,嫩綠汁水浸在指間,植物組織被鍾琢寧揉搓碾碎。


    他慢條斯理拿出手帕,仔細擦拭著指腹沾上的汁水,聲音卻顯出歉疚:「抱歉,我不小心折斷了。」


    楚翊立馬抬頭,手中書也放下了,連忙幾步走上前低頭看了看紫蘇現狀。


    雙手苦惱地順著太陽穴插過自己的頭髮。


    半晌,他收迴手,單手撐住案台,看向鍾琢寧時舒出一口氣。


    「一定要這樣嗎阿寧?如果我和鍾漣青在一起了,你也不會祝福我們嗎?」


    鍾琢寧被楚翊天真的話語惹笑了,毫無血色的臉上扯著唇。


    一字一句再不掩飾自己言語的刻薄,甚至頗有幾分惡毒的意味:「我恨不得鍾漣青去死,你還想我祝福你們?楚翊,你是在說什麽笑話嗎?」


    「可能是吧。」楚翊笑了一下。


    他總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夠喜歡他喜歡的一切。


    但現在一想,確實太過理想化了。


    天真到,一種可笑的地步了。


    鍾琢寧精緻的臉上滿是冷意,仿若結霜。


    語氣卻緩和了些,似乎恢復了些理智,柔聲道:「你之前說過,你永遠不會拋下我的。那我和他,你選誰?」


    那句話是還在鍾府的時候說的。


    鍾琢寧總是患得患失的模樣,對楚翊的突然出現,以及沒有緣由地對他好一事很沒有安全感。


    於是在一個夜裏,燭火搖曳下,桌前隻坐著他們二人。


    楚翊臉上揚著笑,朝他伸出小指:「你要是不信,我們拉勾吧。」


    真的好幼稚。


    鍾琢寧心裏說道,卻也伸出小指和他勾在一起。


    淡聲強調道:「不可以拋下我。」


    「當然。」


    而此刻,楚翊定定看向鍾琢寧:「非要選一個嗎?」


    他聲音此時冷靜得可怕,卻讓鍾琢寧沒來由地心慌。


    清冷少年臉色沉靜,忽的嗤笑了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什麽。緩聲道:「對不起,我方才情緒太激動了。」


    「我不會再問這種,」鍾琢寧淺色的玻璃似的瞳孔裏漾著水色,清晰倒映出楚翊的麵容,「讓你為難的問題了。」


    他攥著手帕的手愈發用力,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這一句話。


    楚翊按著案台的手也青筋暴起。


    「阿寧,我是個人,不是屬於你的一樣物件。」


    他聲音平靜,既像是在對麵前的人說,又像是在對前世的鍾琢寧說。


    鍾琢寧道:「我知道。我隻是……」


    語氣輕了些,「太在乎你了。」


    不知為何,楚翊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紫雲門從來是統一向弟子教授關於妖獸的知識。


    那時教習長老講到了琉璃雀這一妖獸。


    捲軸上關於琉璃雀的記載詳盡,留影畫像也是瑰麗非凡。


    「好漂亮啊!」


    「真是好看,羽毛就像琉璃一樣。」


    座下竊竊私語起來。


    楚翊也壓低聲音朝向鍾琢寧:「你看,好漂亮的妖獸。」


    鍾琢寧自認和他算不得多熟,頭也不抬,冷淡地「嗯」了一聲。


    「師兄師兄~」楚翊豎起書擋住麵孔,見鍾琢寧的視線被吸引來,便揚起笑,「你不要對我這麽冷漠嘛。」


    鍾琢寧收迴視線:「嗯。」


    沒過幾天,楚翊去鍾琢寧房間時,沒找著鍾琢寧,卻瞧見了案台上精美的金籠子,以及籠子裏被纏住腳無力掙脫的琉璃雀。


    原本應在天際自由翱翔的小鳥,如今卻蔫巴巴趴在籠子裏,被綁住的腳邊溢出了點血跡,極小聲地發出嗚咽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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