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僕們七零八落地散去,文鳶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拍了一把門框。


    因為過於用力,手心掠過一陣發麻的疼。


    魏喑急忙捉住他的手腕,生怕他再同自己置氣:「曹焱為官十載,自是手眼通天,你不要因著此事同自己置氣。」


    他天生嘴拙,不會說漂亮話。


    能這般安慰文鳶,已經是他的極限。


    文鳶轉頭看魏喑一眼,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頭那點火氣。


    他承認,他因為這件事在緊張。


    從準備入仕開始,他並沒有想過會公然與哪個官員為敵。


    他與魏喑不同。魏喑從來都是生在光明之中,即便日子困苦,可有魏剛在,魏喑很少會受委屈。


    他卻是在陰暗的家宅中長大,一直活在勾心鬥角之中。


    是以他最清楚不過,高門大戶的陰私之事,從來都不會少。


    他可以為民請命,但在此之前,他想先能夠自保。


    可季冠灼跟曹玉江對上之時,他還是沒忍住站了出來。


    指尖那股痛與麻幾乎讓文鳶唿吸不能。半晌,他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們不會出事,大不了,我去跟皇上說這是我做的,跟你沒有關係。」魏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些許語無倫次和結結巴巴。


    文鳶不知怎的,一雙眼陡然有些發燙。


    半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笑意:「好。」


    與此同時,扶京之中逐漸傳出風聲。


    那風聲說是有農家女子落水,曹玉江把落水的女子自水裏救了出來。


    隻是最近天氣實在有些熱,即便是農家女子,也穿得輕薄。


    是以曹玉江將那女子救上來之後,自是與那女子有了肌膚之親。


    滄月女子素來在意聲名,與男子有肌膚之親,即便是為著救人,也很難再覓得良婿。


    曹府因此放出風聲,說曹玉江要將那農家女抬為貴妾,也算是全了她的名分,好讓她的日子不至於太難過。


    此消息一出,京中無人不讚嘆曹玉江宅心仁厚。


    「要知道,曹少爺如今即便未嚐入仕,但他到底是京兆府尹之子,日後青雲路必然順遂,誰又能拒絕做他的貴妾呢。」


    「就是,而且農家女子,充其量也是跟小門小戶聯姻,日後若是能生得一兒半女,說不定便母憑子貴。」


    「曹少爺實在是心善之人吶。」


    文鳶八麵玲瓏,消息自然也第一時間傳到他耳中。


    聽人誇曹玉江宅心仁厚,他差點沒笑出來。


    不過,文鳶大致也能猜到,傳出的這消息,很大概率是曹府傳出來的。


    為的便是逼迫劉寶珠答應做曹玉江的貴妾。


    如今老劉頭仍舊不見蹤影,不知是不是被曹府的人帶去府中以此要挾劉寶珠。


    若真的是如此的話,那便糟糕了。


    倘若劉寶珠當真答應做曹玉江貴妾,先前之事都可一筆勾銷,再想將此案拿出來審,怕是也不能夠。


    如此想著,文鳶迅速翻身上馬,趕往宮中。


    椒房殿裏,季冠灼聽到扶京中瘋傳的消息,半點都未猶豫,直接帶著文鳶前往禦書房。


    師從燁這會兒正在聽肆六調查出的事情始末。


    「從三年前開始,曹府的家僕便時常在街上找尋生得漂亮的女子,但凡找到,便以招工為藉口去同她們接觸。」


    有些女子比較警惕,會被曹府的人跟蹤到悄無人煙的地方,而後直接迷暈帶走。


    若是不夠警惕的那些女子,當真跟去曹府,則是也會被迷暈,之後便會被困在府中不容許離開。


    「如今,曹府後院之中,關押著十數個女子。也有一小部分,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無奈隻能妥協答應做曹玉江的妾室。」


    「曹玉江當真好大的膽子!」師從燁氣得一拳砸在桌案上。


    因著宮庫裏擱置的東西不多,師從燁不想損壞桌子,甚至收了幾分力道。


    但即便如此,桌案還是狠狠地晃動一下。


    「京中這麽多官員,就沒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嗎?」他的眉頭皺起,語氣格外冷。


    「曹焱身為開國功臣,雖然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還有些距離,但許多官員還是畏懼曹焱的。」肆六低頭,「若當真當麵捉住把柄,他們還敢上報天聽。可若是模稜兩可之事,他們倒當真不敢說。」


    「真是荒唐!」師從燁怒然道,「將證據收集齊全,交給拾一。」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有這些證據在,曹焱還能怎麽替曹玉江粉飾太平!


    季冠灼趕過來時,肆六剛剛隱去身形。


    他把文鳶告知給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匯報給師從燁。


    文鳶補充道:「昨日季大人將劉老伯交給微臣和不語照看。隻是今日下了早朝,我們迴到府中,才得知他不知何時偷偷溜出府。如今微臣已經派人在扶京中仔細搜查一遍,卻仍舊未能找到劉老伯的蹤跡。」


    他看一眼季冠灼,格外憂心道:「微臣不知是不是曹府中人將劉老伯帶走的。但倘若他們用劉老伯來威脅劉寶珠的話,恐怕劉寶珠會屈服於曹府的淫威之下。」


    師從燁眉頭皺得越發死,半晌,他道:「此事由朕來管,你們且迴去安心等著。」


    「放心,即便劉寶珠被迫嫁給曹玉江又如何?朕說這婚事做不得數,那就做不得數。滄月的律法,也不是為他曹焱一人所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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