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想著,能不能在扶京中辦一個醫學舍,讓孫大人他們出麵教導學生。」


    「自願拿錢給學舍的,自是可以耐心雕琢。若是有些人拿不出那麽多錢,卻又也想學些醫技傍身的,可以命他們學成之後,到不同地方做官醫,上任幾年,再放他們自由。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他說著,小心抬頭去瞧師從燁臉色。


    「季大人何必這麽小心。」師從燁撩起眼皮看向季冠灼,語氣淡淡。


    先前剛入宮之時,也不是如此。


    還膽大包天到敢在他的尚書房……


    「來問皇上要錢,自然是心虛。」季冠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事實上,還有一點,他沒說,自是也說不得。


    老祖宗派遣暗衛跟著他,怕是對他的來處有所懷疑。他雖說自認還算比較了解老祖宗的脾性,知道老祖宗並非肆意嗜殺之人,但,萬一呢。


    萬一老祖宗知道他是異界之人,打定主意要送他上西天,他又該如何是好?


    畢竟,現代的許多技術,拿到這個時代來,都像是妖言惑眾。


    師從燁輕輕地敲了敲桌麵,淡淡地道:「此法甚可,但還需些時日。在此之前,可叫太醫院中的太醫先帶上兩個徒弟,學些基礎的。日後若是建了醫學舍,也可替他們分攤些壓力。」


    季冠灼見師從燁鬆了口,微微鬆一口氣。


    他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麽,迴過神來,便覺察到師從燁一雙泛著寒光的眸子似乎落在了他的後頸。


    兔毛的領子隔開師從燁如有實質的目光,卻也叫季冠灼的汗水微濕脊背。


    「朕和季愛卿的病症,可有根治之法?」師從燁的喉結滾動一下,道。


    季冠灼omega當得不夠熟練,此刻,空氣中好似隱隱又浮動著木樨香氣。


    因為過於淺淡,不過分顯得甜膩,但也讓人很難忽略。


    「這個……」季冠灼猶豫半晌,這才說道,「微臣身為坤澤,隻要剜去頸後這塊肉,還是能解決一些的。」


    不過以滄月如今的醫療水平,真的剜去他的腺體,他恐怕也很難成活了。


    「皇上身為幹元,確實無根治之法。不過隻要微臣還活著一天,皇上的燎原之症,微臣都會替皇上緩解,還請皇上放心。」


    季冠灼一派真誠,卻也隻換來師從燁不輕不淡的一聲冷哼。


    他倒是會想,如此這般,自己豈不是隻能依靠他而活?


    可不知為何,帝王策教給他的,他應該把這個手握他此生最大把柄之人殺死。


    但他心底卻浮現起了幾分微不可察的欣喜。


    半晌,他聽到季冠灼的聲音響起:「皇上,微臣還有許多政事處理,先行告退了。」


    走出禦書房時,陡然一陣冷風吹來,將季冠灼渾身上下吹得冷透。


    頸後的汗水好似一瞬便凝結成冰。


    季冠灼搓了搓手心,在寒風裏打了個哆嗦,匆忙往冷翠閣中趕去。


    政事上手之後,季冠灼倒是也做得有模有樣,雖說仍有一些需要薑修和賈道遠的提醒,但基本上已經步入正軌。


    就是事情太多了,加之季冠灼剛剛上手,處理起來也不很熟練。


    況且那日去見師從燁,不知是不是吹了寒風,這幾日季冠灼一直在咳嗽。


    加之熬夜看公文,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這幾日臨近年關,各地府衙中積壓的事務極多,便是連朝中也不意外。


    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早朝都顯得來去匆匆,緊急之事簡單討論過後,便匆忙結束。


    季冠灼亦是叫來太醫看過兩次,但都沒能止住他的咳症。


    最後還是孫國輔來給他開了幾劑藥:「季大人這般熬下去,身子受不住,風寒之症加重是必然的。更何況,這冷翠閣地勢高,四處又無遮擋的地方,你不打算換換?」


    「這不還得處理公文嘛,更何況,此地是皇上賜給我住的。總比住在宮外,要日日早起趕早朝好。」季冠灼略微一笑,咳得泛紅的眼皮抬起,「等到年關過了,我便向皇上告假,好好休息幾日。「


    孫國輔無奈搖搖頭道:「老宋若是知道你這般拚命,恐怕要心存愧疚。」


    「那就別讓旁人知道就是。」季冠灼唇邊挑起,「左右也就兩日,等這兩日過去就好。」


    「也罷。」孫國輔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盒冰梅片,放在季冠灼桌案上,「這是我新研製出來的,可以緩解咳膩。平日若是想咳,便可在舌下壓一片,會好很多。」


    季冠灼眼眉微抬,眼底浮現出一層笑意:「多謝孫大人。」


    他用冰梅片勉強壓著,花了兩天時間,才將手頭文書勉強處理完。


    翌日一早,季冠灼醒過來時,卻覺得身上異常沉重,四肢百骸都傳來一股酸疼,幾乎很難從床上爬得起來。


    今日便是年前最後一次宮宴,他即便隻是代理丞相,也是要參加的。


    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會兒,隻覺得被子好似個大火爐一般,捂著一股子熱氣。


    就連唿吸都變得滾燙,粘稠而又濕重,拉扯著他的身軀。


    他將被子踢開,冷風吹到體表,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身子仍舊是沉重的,酸痛的,隻是簡單地換個衣裳,就花了他一刻鍾。


    穿鞋之時,剛一俯下身,眼前卻陡然一片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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