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愛情和雨天,遊景似乎能體會到這種泛濫,像淋了暴雨後的高熱不止,從喉嚨到心髒,都經歷了高熱。


    汽車還沒有駛離停車位,遊景的手機響了。


    接近淩晨兩點,再有幾個小時天亮,陳召南還沒有睡著,他問遊景在哪裏,阿樹怎麽樣。


    遊景說它正準備迴家,阿樹的狀況比他想像中糟糕許多,不過外人不好過多介入。


    「向裴他們都在問我這件事,大家很關心阿樹。」


    「就讓他頹靡一會兒,也要有休息的勇氣吧。」


    陳召南打了個哈欠,尾音拖得很長:「你快迴家好不好,開車要小心。」


    他估計是困極了,聲音模糊不清,最後幾個字像揉在一起的麵團,黏糊得很。


    因為想到愛的人,所以遊景感到滿足,胸腔被填得好滿,再也塞不下其它東西。


    冷空氣順著車窗很小的縫隙鑽進來,遊景的手指摩擦著手機磨砂的背麵,想趕在陳召南睡著之前最後說一句話。


    遊景說我很想你,你快點迴來。


    陳召南有些難過地輕哼:「我還要待兩天,」 他好像翻了個身,「想夢到你,希望能實現。」


    陳召南的工作早就結束,他將要迴一趟母親家。


    避免江吟不讓他住家裏,他在家附近的酒店訂了房間,放置好行李。


    從機場到江吟家樓下的每一秒鍾,陳召南都提心弔膽,害怕看到江吟,又迫不及待見到她。


    江吟的丈夫是大學教授,他們家中有股很淡的書香味,裝修得古樸素雅,有一間專門的茶室,裏麵堆滿書籍。


    江吟在臥室睡午覺,她的丈夫接待了陳召南,在茶室和陳召南說了許多關於江吟的事情,例如上次生病後她精神一直不太好,最近在喝中藥調理,並且定時去針灸館做理療。


    陳召南用嘴唇沾了一點茶水,雙手捧著表麵冰涼的茶杯,低頭看新鮮的茶葉一點點軟化。


    他十分傷心,但依舊有很強硬的決心。


    江吟的午覺持續了兩個小時,她拉開臥室的窗簾,陽光順利地傾斜進來,把房間照得很敞亮,之後走到門外,倒了一杯溫水。


    陳召南從茶室走出來,目視他母親的背影。她穿著一件綿綢的淡藍色睡裙,裙擺寬大,剛好齊她的腳踝,柔順的長髮有一點捲曲,手臂上透出青色的血管。


    他叫了一聲 「媽」,江吟轉過來,手上還拿著水杯,眼神從疑惑轉為驚訝:「召南,你怎麽來了?」


    「叔叔說你身體不好,我來看看你。」


    江吟無言了一會兒,遲緩地發聲:「身體還不錯,你不用特地來看我。」


    她很輕地放下水杯,拐進了臥室,關上門,裙擺隨著她走路的動作飄蕩。


    陳召南在江吟臥室門外跪了三十分鍾,期間江吟的丈夫來勸過兩次,陳召南不肯站起來。


    在陳召南感覺不到雙腿存在後,江吟打開了門,她的眼睛非常紅,像是陳召南在門外跪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


    她抱住陳召南,手放在陳召南寬闊的脊背上,說:「媽媽願意聽你說。說一說為什麽喜歡遊景。」


    過了幾分鍾,陳召南的腿才緩過來。


    陳召南站在陽光中,陰影一顫一顫的,他看著江吟的眼睛,覺得心中酸脹,牽扯著大腿以上的部分,有種間歇性的疼痛。


    他說了很多從前不好意思對父母說的話,江吟的眼淚一直堆在眼眶裏,沒有掉下來,似乎她在等陳召南說完,痛快地哭一場。


    因為覺得江吟不帶著一個未成年,可以更好組建新的家庭,陳召南選擇了跟著父親,但他曾經後悔沒有跟江吟走。


    他住在父親買的電梯公寓裏,除了阿姨,其餘時間基本都是一個人。


    吃阿姨做的很營養的早餐,喝掉一瓶特別貴的鮮牛奶,一個人騎著車上學,在學校裏度過假裝快樂、開朗、沒煩惱的一天。再和遊景同走一小段路,最終一個人迴家,家裏的餐桌上擺好了飯菜,菜式的種類多,每天都能不一樣,他一個人吃完飯,把剩下的飯菜密封好放進冰箱,直到睡覺家裏都不會有人。


    陳召南記不清過了多久這樣的生活,他想念江吟,也期望父親偶爾的關愛。


    遊景是陳召南生活中唯一的不變量,冬至給陳召南送餃子,讓陳召南睡在自己的床上,聽樓上阿姨澆花時雨棚的滴答聲,教陳召南騎摩托。


    他們還是朋友時,陳召南就有他隻要遊景一個朋友的極端想法,他在遊景麵前不需要假裝快樂,他可以生氣和傷心。


    「這樣的人,我好像沒有不愛他的理由。」 陳召南說。


    江吟的臉上有斑駁的淚痕,她為陳召南所說的而落淚,開始覺得她的不接受太殘忍。


    有人這麽愛她的兒子,甚至快替代了她的愛。隻要陳召南開心就好了,江吟這樣想。


    遊景和陳召南如願去了一趟寺廟,幾年前他們在這段路上發生過一次爭吵,為了女生,現在他們以情侶的身份再去一次。


    遊景在廟口處購買了香火,分給陳召南一袋。他們提著塑膠袋前行,沿著曲折的階梯上山。


    山中很冷,空氣清新,但能聞到濃重的香火味,有一段路非常難走,階梯的形狀亂七八糟,遊景腳底踩滑,陳召南扶住了遊景的胳膊,小幅度地捏他手指。


    寺廟的人不多,殿前的香長短不一,靜靜地燃燒,散出灰撲撲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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