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召南心中堵著一團不大不小的氣,可是排不出去,很生硬地梗在胸口,截斷了他想要好好說話的念頭。


    「我怎麽不能牽你了?」


    遊景的手敲了一下方向盤:「我又沒說你不能牽,總得分場合,那你大馬路上也牽著我?」


    「牽個手這麽費勁。」


    陳召南提高了音樂的音量,男聲快要蓋住他的聲音,讓出乎意料的爭吵更突兀與雜亂。


    「就是這麽費勁,陳召南,」 遊景說,「就像你剛才隻能說我是你朋友,也很費勁。」


    「還有在洗手間聽到腳步聲,我就必須放開你,也費勁。」


    「你以為我不想輕鬆點嗎?我他媽敢嗎?」


    前麵的車開始移動,收費杆起起落落,遊景從中央扶手箱中掏出一點零錢,丟在油表前麵,混著幾顆硬幣,發出清脆的亂響。


    陳召南咬著指節,把窗戶按下來,又升上去,純粹為了找點事做。


    放的歌偏偏是首 「fuck」 頻出的 rap,歌想要帶動車內的氣氛,但讓兩個人更加沉默無言。


    陽光重新照射在遊景的皮膚上,地下車庫的潮濕和陰暗消失了,兩側是高大的樹木,前方是寬闊平坦的馬路。


    遊景覺得身體留在了剛剛的地下車庫裏。


    第59章 抽身與失去


    作者有話說:陳老師的一些內心掙紮 小情侶解開心結的過程


    「這段有感覺了嗎?」


    向裴轉頭,看了眼陳召南,徵求他的意見。


    陳召南坐在旋轉椅上,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後麵對向裴,皺著眉點了點頭:「有點感覺。」


    「你即興的鼓點不錯,我挺愛這旋律,」 向裴朝後望,「楚燃飛,加你的貝斯。」


    貝斯混進來後,陳召南覺得感覺還不夠,想要楚燃飛再寫一段,向裴覺得旋律不一定要太搶耳,兩人爭了幾句,楚燃飛在一邊試音,沒搭理他們。


    討論音樂時向裴很固執,陳召南爭了兩句,往轉椅的靠背上癱,開始投降:「忙了一下午,休息會兒,」 他揚著笑,「飛飛才華橫溢,試著再寫寫嘛。」


    「陳召南,不要用疊詞叫我。」


    「好呀,飛飛。」


    向裴盯著電腦屏幕,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錄音棚中央有一張很窄的單人沙發,上麵擱置著一架木吉他,陳召南站起來走到沙發邊,把吉他放在懷裏,整個人陷進沙發中。他試著撥了幾根弦,短袖袖口被壓出了摺痕。


    有幾周沒理髮,他的劉海遮住了眼睛,視線變得晦暗,像在一間無光的房間行走,四周全是冷硬的牆壁,他找不到光源。


    幹脆閉上眼睛吧,陳召南想。然後他闔上眼彈完了一首歌,仰頭靠著沙發,腿曲起來搭在扶手上。


    「我媽幾天不接我電話了。」


    陳召南無所事事地按著吉他的弦,霍然間這麽說,好像也不是為了得到誰的迴應,於是自顧自繼續說下去:「她迴家後有點中暑,我很擔心,但她總是不接我電話。」


    「罵我也比這樣好,真的。她對我徹底失望了。」


    鉛筆在紙上摩擦的聲音停止了,楚燃飛在一堆混亂的線中抬起頭,發現陳召南說這句話時表情淡然,他和向裴對視了一眼,向裴朝他搖了搖頭。


    「最近有點睡不著。」


    陳召南仰望著天花板上堆積著灰塵的燈罩,眨了眨眼睛,白牆上就出現了黃色的光圈,使他有些眩暈,並且不再說得出話。


    向裴開口問:「景哥知道這些嗎?」


    陳召南搖搖頭,他以後也並不打算告知遊景。


    因為自尊,因為不想讓遊景擁有鬱結,陳召南什麽都沒和他說。


    在超市買東西時,陳召南看見為他挑選商品的遊景,產生了想和他一起生活的強烈欲望,頭腦發熱地把這種欲望說了出來。


    有些熱戀的情侶不適合住在一起,戀愛的甜蜜掩蓋了生活習性的差異,磨合期是煎熬的。陳召南和遊景可以輕易越過煎熬,他們像形狀完全不同的拚圖,但突出來和陷進去的地方都是為彼此量身打造,可以完美拚在一起。


    說出這句話,陳召南立刻就後悔了。他以為遊景會答應,但遊景的眼神沒有傳達這樣的信息,之後他說的話印證了陳召南的直覺。


    陳召南說了隨便你吧,顯得不屑一顧、高高在上,仿佛那句意義重大的話是他隨口的玩笑。


    他第一次有了不安全感。遊景對他的喜歡太長久,到了令人驚嘆的地步,所以喜歡會變質嗎?會讓人不自知嗎?陳召南的不安感得不到解決。


    家庭的事和不安感,以及需要躲藏的時刻,聚集起來釀成了一次不慘烈,但後勁很足的爭吵。


    對於不喜歡主動道歉的人來說,爭吵可以致命。


    晚上向裴和陳召南結伴吃飯,陳召南食慾缺缺的樣子,大半時間在看風景。


    夏日給人迷惘的錯覺,白晝太長,就會覺得整天的時間也被延長,靜謐的天空一點一點加深顏色,過程迷人且鬆弛。


    向裴往火鍋裏添菜,滾起來的泡迅速淹沒了菜。


    陳召南沒喝酒,卻一幅微醺的醉態,火鍋的熱氣被風吹得破碎,他看得走神,碗裏的油快要凝固了。


    他們坐在火鍋店外,露天的地方人不多,寥寥幾桌,都是因為聚餐而裏麵坐不下,才搬到外麵來。陳召南不想坐大廳,願意吹會兒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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