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笑著向溪邊走去。


    溪邊有一塊巨石,巨石下有幾塊平滑的石頭,婦人們最願意在那裏洗衣裳。


    陳阿福和高氏端著大盆剛走到巨石邊,就聽到那一側的幾個婦人在大聲議論著。


    「……她是不知道陳大人會當知府大人,若是知道,不要說陳老太太要給陳大人納妾,就是讓她當妾,她肯定都願意,咋會心甘情願迴娘家,還那麽著急嫁人。」


    「是啊,看著斯斯文文,很懂禮的樣子,咋剛迴娘家就猴急著嫁人?」


    「那還有啥說的,定是離不開男人唄。隻不過嫁進來才發現,是個沒用的男人。」


    「也不能說那陳二沒用,王氏一嫁進來,不是就弄出個孩子來?」


    一陣笑聲。


    「你們也別這麽說,王氏還是蠻不容易的。一嫁進陳家就起早貪黑掙錢給病秧子陳名看病,養著一雙兒女,還女兒癡傻,兒子瘸了。哎喲,換成哪個軟弱的婦人貪上,還不得一根繩子吊死啊。」


    「那怪得了誰呢。若不是她急著嫁人,陳大人定會把她接迴陳家去享福。聽說,陳大人一迴鄉,就去她娘家找人,結果她已經另嫁了,陳大人還難過得什麽似的。嘖嘖,她就沒有誥命夫人的命……」


    「就她,還誥命夫人,天生一副窮酸相……」


    陳阿福對村裏人不熟,也不知道這幾人是誰。這麽議論和抵毀王氏,氣得她胸口都快炸開了。


    王氏本是受害者,按理應該得到同情才是。可這兩人捧著高高在上的陳世英,把王氏說得如此不堪。自己沒聽到沒辦法,但聽到了卻不能不管。正好從她們開刀,讓那些人的嘴巴積點德。


    有些人,有些事,「文」解決不了,隻能用武力解決。


    她對高氏小聲說,「麻煩嫂子先去找高裏正,再去棠園一趟,告訴他們我被欺負了。」


    陳阿福倒不是怕那幾個婦人,而是怕她們的家人一起上,自己和自己家人不是他們的對手。


    棠園離得遠,等他們的人來了,自己說不定早就吃了虧。所以要先找高裏正,他當初可答應羅小管事要罩著自家的。


    然後她把手裏的盆子放在地上,理了理衣裳,把腰間的帶子緊了緊,係成死結,又從盆裏拿出打衣裳的木棒就去了巨石的另一邊。


    高氏看見陳阿福的眼睛瞪圓了,臉氣得通紅,知道她要打架。聽了,趕緊把盆子放下,撒腿向東邊跑去。她知道,打起架來,二房就隻有陳阿福能打兩下,再把自己的男人和公爹加上,也打不過那幾家的人。


    那三個人說得正起勁,也不知道後麵來了人,繼續議論著。


    陳阿福站在那三個婦人的背後。一個人三十幾歲的人還算說了人話,另外兩個人可就是拿王氏當樂子說。


    陳阿福嘴裏罵著,「兩個嘴臭的惡婦,咋能這麽抵毀別人,看我不打死你們。」


    她一張口,便把那個說「人話」的人給除開了,敵人少一個是一個。


    另兩個都是四十多歲的婦人,平時就喜歡在村裏東家長西家短地到處說嘴。村裏人聽說鄰鎮的陳舉人當上了知府大人,都喜氣洋洋,覺得臉上有光。這不光是豐臨鎮趙家村的喜事,更是整個三青縣的喜事。


    人們在自豪陳舉人當了知府大人的同時,就覺得「負」了陳大人的王氏礙眼了。一個女人,先是好妒,後是一女嫁二夫。現在村裏人都在議論這事,村裏幾個長嘴婦當然就議論得更厲害了。


    那兩個嚼舌根的婦人正蹲在溪邊洗著衣裳,大聲議論著,突然背後傳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還沒等她們反應過來,兩人一人背上挨了一棍子。接著,又被一推一拱,兩個人都被推(拱)進了溪裏。


    陳阿福隻推了一個人,她正想推第二個的時候,那人已經被追風拱進了溪裏。


    這裏是溪流的淺處,水位隻沒過人的膝蓋,不怕她們被淹死。


    那兩個婦人爬在水裏,水底的石頭咯得她們鑽心的疼痛,冰涼的水刺得更加難受。她們剛大叫著想站起身,一個人的背上接二連三地被木棒痛打,一個人被追風拱在水裏起不來。


    這個變故把另一個婦人嚇傻了,也不敢去攔陳阿福,尖叫著喊「救命」。


    陳阿福先下手為強,木棒不停地上下飛舞,抽在滿是水的肉上啪啪作響。這個人抽幾棍子,趕緊又抽被追風壓在水裏的人一兩棍子,把那兩個婦人抽得爬不起來。


    嘴裏還惡狠狠地罵著,「我讓你們胡說八道,讓你們不積口德,打死你們兩個臭女人……」


    那兩個婦人被人打,被狗拱,水裏又滑,根本起不了身,加上又痛又冷,爬在水裏邊哭邊叫「不敢了」。


    附近的人都陸續跑來看熱鬧。


    因為她們在水裏打得厲害,女人不願意下水,男人又不敢去拉架,隻站在溪邊大叫著「快別打了,要出人命」之類的話。


    又過了一會兒,高裏正跑來了。他罵道,「誰也不許打了,快住手。」又指著幾個歲數大些的壯婦說,「去,把她們都拉到岸上來。這個樣子,像什麽話。」


    陳阿福三人被幾個婦人強拉上岸。


    陳阿福的鞋子灌滿了水,膝蓋以下的裙子也濕了,但上半身還好,隻濺了些水。她此時極其憤怒,也不太覺得冷。


    可那兩個婦人就慘了,一身都濕透了,曲線盡露不說,有一個人的衣帶還鬆了,狼狽不堪。更不要說別人看不到的多處淤青,還有被水下石頭咯的傷口。她們又痛又羞,坐在地上大聲嚎哭著。


    這時,陳家人和那兩個婦人的家人也都跑來了。那兩家人足有三十個,有十幾個人還拿著鐵鍬鋤頭棒子之類的,都橫眉冷對地看著陳阿福,高聲叫罵著要衝上前去打她,狠不得把她吃了。


    而陳家人除了陳業和陳阿貴,都是老弱病殘。王氏把陳阿福緊緊抱在懷裏,不許她衝出去。陳名用胳膊把她們兩人攔在身後,陳老太和陳名站在一起。陳阿蘭在一旁嚇得捂著嘴直哭,拿著鋤頭的陳業和陳阿貴站在陳家人的最前麵,拉開了隨時投入戰鬥的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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