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再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


    她擁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發現她似乎是在城主府的客房裏。


    頭還有點痛,她捏了捏眉心,總算想起。


    她的記憶停留在陣法炸開的那一刻。


    七殺陣雖然因為有黃遼血祭得以停下,但那時陣法已經快要啟動完畢,餘威仍然不可小覷。


    她和薛紫瓊剛落到半空,就被那股殘留的威壓震暈了。


    正想下床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洛星走了進來。


    “醒了?”


    他邊關上門邊詢問道:“你可還有那裏不舒服?”


    雲棲搖了搖頭,“我倒沒什麽事了,其他人怎麽樣?”


    洛星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都沒事,薛二小姐傷得比你重一些,現在還沒醒過來。”


    “城中大亂,薛城主和少城主正在處理,蕭同學他們去幫忙了。”


    雲棲掀開被子下床,“那我去看看她。”


    陣法炸開時,是薛紫瓊幫她擋了一部分衝擊。


    在通天塔中要是受了傷那可是實打實的傷,也不好受,要不是薛紫瓊,估計她的傷會比現在更重。


    兩人一起到了薛紫瓊的房間外時,薛成玉幾人剛好迴來。


    她與薛紫嫣風塵仆仆,臉上的疲憊之色怎麽也蓋不住,應該是忙了一整夜,忙完直接便過來了。


    二人在門口和雲棲道謝一番後才進去。


    薛紫瓊仍然未醒,薛成玉在床邊坐下,望著她蒼白的臉,神色愧疚。


    昨天薛紫瓊說的那番話她久久不能忘。


    一直以來,她將霜落城看得比什麽都重。


    因此,她對作為自己繼承人的嫣兒也格外嚴格,幾乎是傾注了所有的心血來培養她。


    不想,卻忽略了瓊兒。


    正出神時,忽看見薛紫瓊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薛紫嫣一喜,“阿瓊!你醒了!”


    薛成玉的思緒也被拉迴來,伸手去扶要坐起來的薛紫瓊。


    薛紫瓊靠坐在床頭,先是看了一圈眾人,發現都在後才放下心。


    “咳咳……”


    因為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她忍不住掩唇咳了兩聲。


    薛成玉忙給她拍背順氣,又給她掖了掖滑下來的被子。


    薛紫瓊看著她的舉動一愣,欲言又止:“母親,我……”


    “瓊兒,對不起。”


    猝不及防的,薛成玉忽然開口。


    “一直以來,是我的錯,我……”


    “母親。”


    她話未說完,便被薛紫瓊打斷。


    薛紫瓊握住她的手,眼中有淚光閃爍。


    兩人相望無言,卻都讀懂了對方眼神中的意思,這對母女在這一刻也終於卸下了往日對對方的心結。


    洛星見此情形,給幾人都遞了個眼神,悄無聲息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母女倆。


    雲棲放輕腳步跟著走出去,卻發現蕭景玄還站在原地望著薛成玉二人出神。


    她正想迴去喊他一聲,下一刻,他就收迴目光,自己走了出來。


    薛紫嫣關上房門,來到院中六人麵前,徑直行了一個大禮,“此番之事,謝過幾位出手相助!”


    事情的所有經過,她昨天已經全部知曉,隻是這一夜都在忙著處理城中事,未能鄭重和他們道謝。


    若不是有他們幫忙,事情還不知道要壞到哪步田地。


    雲棲連忙扶起她,擺了擺手,“少城主言重了,不知城中事宜是否已經全部安排妥當?那個密室……”


    “沈小姐放心。”薛紫嫣笑了,“那些屍體,昨晚我們已經將其全部掩埋好了,血池也已經銷毀。”


    雖然城主府的人都已經死於李鶴之手,但城中許多居民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都自發來幫忙了。


    再加上薛成玉以城主身份要求各世家派出人手,所以這些事一晚上就處理得差不多了。


    “隻是……”薛紫嫣說到這頓了頓,“還剩下那些被李鶴拘禁的魂魄不知如何處理。”


    一行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密室之中。


    如薛紫嫣所說,那些獸人靈者們的屍體已經都不見了,隻剩下那些可怖的血跡和久久不散的味道。


    血池冰室已被銷毀,石壁上的邪法禁咒也被破掉,如今密室之中僅剩幾根柱子,和那個禁錮了無數魂魄的血球。


    沒有了血池和禁咒的供養,它的顏色明顯黯淡了許多。


    昨天進來時,那些被關在裏麵的魂魄們在禁咒的控製下,幾乎都處於瘋狂嘶吼的狀態。


    如今卻隻是懵懵懂懂的在血球中飄來飄去,仿佛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麽。


    薛紫嫣望著血球內的情形,長長歎了口氣,“人死不能複生,他們……”


    剩下的話雖然沒再說出來,但六人也都明白。


    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處理方法也隻有一個而已,那就是放他們走。


    若讓他們繼續留在這血球中,他們的魂魄會被逐漸消磨吞噬。


    打破血球,他們就能重獲自由,但獲得自由的那一刻,也是他們消散進入輪迴之時。


    “既如此,那就放他們走吧。”


    雲棲看著血球中那些已經恢複生前模樣的魂魄,輕聲開口。


    薛紫嫣沉重地點了點頭。


    失去了禁咒的控製和保護,血球很輕易地就被幾人打開了。


    血球破碎的那一刻,無數霧白魂魄從他們頭頂掠過,爭先恐後飛出了密室。


    雲棲在那些魂魄中看到一個頭頂鹿角的少年。


    他漂浮在空中,茫然地舉目四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忽然,他對上了雲棲的目光,倏地朝她飛了過來,穿透了她的胸膛。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定格,在一片魂魄消散的白光之中,雲棲看到了他的記憶。


    記憶裏一片黑暗,隻能看見一間被白光籠罩著的破舊屋子。


    屋子裏縮著兩個小小的獸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們相依為命,隻有彼此,即使不被人所待見,即使遭遇過許多艱難的事,也依舊努力頑強地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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