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被陸厭一掌拍死罷?


    陸厭修行千年,不過是些皮肉傷定然要不了他的性命,他決計多的是弄死我的手段。


    靳玄野憂心忡忡,心道:捏碎內丹容易得多。


    「不是要你手穩些麽?」陸厭一把抓住了靳玄野的手。


    眼前的陸厭渾身上下布滿血洞,全數「滴答滴答」地淌著血,以致於陸厭足下盡是猩紅。


    若是換作靳玄野自己,定已奄奄一息,甚至是斷氣了。


    然而,對於陸厭這些深可見骨的傷根本算不得甚麽。


    靳玄野曾經很是崇敬陸厭,因為陸厭的實力深不可測,但靳玄野不曾恐懼過陸厭,因為靳玄野堅信有朝一日,自己定會勝過陸厭。


    而今,他麵色慘白,身上每一寸皮肉皆被恐懼所裹挾。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會失手,反是想過很多次自己失手後的下場。


    不過他實在不想再與陸厭虛與委蛇,縱然要豁出性命,都必須一試。


    想像與現實是截然不同的,即便是他想像當中最為悲慘的下場都不及麵前的陸厭使他恐懼。


    「你太過衝動了。」陸厭責備道。


    顯而易見,靳玄野再也無法忍受他了。


    對,本就無人能忍受得了他,更何況他對靳玄野做下了那等事。


    忍受不了才是理所當然的。


    陸厭的責備本該令靳玄野惡寒,靳玄野卻覺得陸厭是當真在責備他行事衝動,而不是在譏諷他不自量力。


    分明是陸厭的過錯,他才不得不衝動為之,陸厭哪有立場責備他?


    他欲要駁斥陸厭,痛罵陸厭,竟說不出話來。


    陸厭乃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此刻居然真心實意地關心著他。


    這陸厭究竟有何圖謀?


    「你想罵罵便是了,不必有所顧忌。」陸厭斜了靳玄野一眼。


    一月前,靳玄野曾將自己畢生所知的骯髒的詞句用於陸厭及其家人身上,當時陸厭僅僅是安靜地聽著,並未露出些微惱怒。


    如今陸厭既這麽說了,他不罵豈不是貪生怕死的軟骨頭?他自然又罵了一通。


    於尋常人而言,最受不了的便是辱罵父母。


    可是陸厭對此依舊毫無怒意。


    陸厭耳中充斥著靳玄野的罵聲,他麵色如常,抓著靳玄野的手,慢條斯理地幫著靳玄野剖出自己的內丹,並將血淋淋的內丹送到了靳玄野唇邊。


    靳玄野吃了一驚,出於本能喚道:「師叔,你……」


    「還是聽你喚『師叔』順耳些。」陸厭難得笑了笑。


    見靳玄野麵露異色,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笑了。


    上次笑是甚麽時候?久遠到他根本想不起來了,久遠到他麵上的肌肉已經僵硬了。


    幼時,隻要他醒著,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笑。


    笑著討好爹爹,笑著討好娘親,笑著討好爹爹的三妻四妾,笑著討好自己的兄弟姐妹……


    沒人會喜歡板著臉的孩子,所以他應該多笑笑,才能討人喜歡。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話在他身上全然不起作用,任憑他笑得如何努力,都免不得挨揍。


    許是笑得多了,將這一生的笑透支了,後來,他幾乎每時每刻都麵無表情。


    沒想到,臨終前,他竟是自然而然地笑了出來。


    對此,他該是怎樣的心情才恰如其分?


    笑應該是代表開心的。


    可惜他沒甚麽可開心的,終其一生,除卻娘親與師兄,他沒遇見過一個真心待他之人。


    啊,或許靳玄野該算一個,在他對靳玄野下手之前。


    那麽傷心麽?亦沒甚麽可傷心的。


    所以他為何要笑?


    自是因為他這一生可笑至極罷?


    思及此,他倏然大笑起來。


    瞧著靳玄野驚愕的表情,他自言自語地道:「多笑笑才有福氣。」


    ——這話是娘親過世前日日對他耳提麵命的。


    靳玄野直覺得陸厭發瘋了。


    彈指間,陸厭麵色一沉,轉而命令道,「張嘴。」


    靳玄野顫聲道:「你不想活了?」


    陸厭奇怪地道:「你不是巴不得我死麽?何必問我?」


    「我……嗯……」靳玄野不假思索地頷首道,「嗯,我巴不得你死。」


    「你既巴不得我死,何不張嘴吃下這內丹?」陸厭淡淡地道,「你莫不是怕我對這內丹動了手腳?」


    陸厭是名滿天下的不世之材,就算幹出了侵犯師侄之事,將他這師侄滅口便是,豈會求死?


    靳玄野正苦思冥想著,突地被陸厭掰開下頜,塞入了內丹。


    內丹裹著濃重的血腥味,被他吞下,須臾,他渾身上下頓時真氣亂竄。


    「調息。」陸厭提醒道。


    靳玄野聽話地盤腿而坐,闔目調息。


    待他調息罷,一睜開眼,陸厭正長身玉立於他麵上,通體被日光籠罩著,姿容絕俗,不可直視。


    細看陸厭依然是一襲血衣,並未止血,由於失血過多而麵無人色。


    「靳玄野。」他措不及防地聽見陸厭連名帶姓地喚了他一聲,與此同時,他被陸厭扣住右腕,被迫站起身來,然後他的右掌在陸厭的驅使下,輕輕柔柔地拍在了陸厭的頭頂心。


    陸厭這一番舉動行雲流水,儀態風雅,像是在品茗,而不是在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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