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咳嗽猛烈, 絲綢帕子上已染了血。


    裴晞見了那紅色血跡, 眉目緊緊皺在了一起。


    ——


    從太子宮中出來的裴晞神色有些恍惚, 耳邊仿佛還迴響著太子屏退眾人後同自己說的話。


    「近年國內多災, 一單我去世,朝堂內部的暗潮必定要顯露出來。這於百姓不利。」


    「母後同父皇在一起吃了這麽多年的苦,終於母儀天下卻被一個婕妤壓一頭, 若是二弟不能繼承皇位, 她必定心中不甘。」


    「雖然如此,二弟的為人你我心中都有數。社稷不是兒戲,天下終歸要交到能夠穩定它的人手中。到時你不必覺得背叛了本宮,能夠讓有擔當的人接手本宮的位置,才能讓我安息。」


    「光華啊,委屈你了......」


    裴晞明白為什麽太子要急招他來說話而不是他父親。


    父親性格剛毅又極尊儒學,讓他放棄自己的信仰這是不能夠的。


    太子沒有兒子, 那麽於情於理應該是二皇子繼承皇位。


    即便太子殿下有心想要讓位給三皇子,父親也不會同意。


    裴家之所以站在太子殿下這邊, 不是因為黨派,而是因為規矩。


    腦內正想著接下來的路應當如何走下去時,裴晞恰巧遇見了三皇子蕭涵。


    少年長身玉立,清冷華貴。


    在見到裴晞時,他的態度是跟見到洛江河時的一百八十度大反轉。


    容顏秀美的少年看著裴晞,眼裏有想要得到這個人才的野望,又有與其性格契合的高興。


    任誰都能看出來,三皇子極其中意裴晞。


    隻是裴晞的表情卻永遠都是克製禮貌的。


    黨派不同,他對蕭涵的所有了解,都是為了如何讓太子的位置不被其威脅。


    然而蕭涵這個人究竟性格如何,這不是裴晞在意的點。


    行禮過後,裴晞便等著蕭涵離開。


    蕭涵卻站住問他:「光華君從太子殿下那處來?」


    裴晞禮貌迴答:「是,三殿下有事要吩咐麽?」


    言下之意,沒事他就先行離開了。


    蕭涵笑著說道:「光華君,你我年紀相當,同我說話時不必如此拘謹。宮中同齡人本就少,我又甚少有出宮的機會,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同光華君你成為朋友。」


    他話裏的意思隻差明著拉攏裴晞了。


    裴晞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但因他視線是向下的,所以蕭涵也看得不真切。


    「是。」他隻是淺淺迴答道。


    嘴上答應著,但實際上還是如此見外。


    蕭涵見狀,眼底帶著胸有成竹,拍拍輦轎,示意抬輦轎的人離開。


    二人別過,心思各不相同。


    ——


    這邊,洛江河跟在崔氏還有妹妹她們後麵迴的家。


    他到家時,妹妹跟母親早已經進去了。


    洛江河等著車馬進門,卻瞧見小門外站著兩個人,一個打扮得體,另一個也幹幹淨淨,像是主僕。


    那主人看著劍眉星目的,身材像是練家子,身高夠長,氣質也有種書卷感。


    這時候的讀書人跟現代的不同,洛江河穿越過來就很有紈絝氣質。


    而這時代的讀書人,譬如他大哥、裴晞,還有眼前的這人,莫名其妙給人一種很高尚的感覺。


    很像洛江河小時候看的古裝劇中的人物,甚至很像那種國外的紳士。


    大抵所有國家的上層人物自然就有種從小到大的薰陶吧。


    進門下了馬,洛江河問外頭看門的人道:「什麽人?」


    「三爺。」對方屁顛屁顛跑到他跟前解釋,「幾年前咱們大爺做過道溪府的學政,這人是當年大爺點的一位經魁,算是咱們大爺的學生。來年要參加會試的,就特地來拜訪咱們大爺。」


    「哦。」洛江河點點腦袋,「那怎麽還不請人進去?」


    「大爺還沒迴來呢,跟他們說了讓他們改日來的,也不聽,說要等一等。」


    「告訴太太沒有?」洛江河繼續問。


    「太太還沒讓人迴呢,不敢讓他們進去。」


    洛江河看了那門子一眼,想對方是沒收什麽好處,所以這樣糊弄人。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洛家雖然不是宰相,但是公侯伯子男,他們家是最高的公爵,戰功赫赫,繼承人又走的文途,還中試考上。


    有富貴,有前途,同宰相也不差了。


    區區一個舉人,放在普通縣城能成當地鄉紳,但對於洛家來說,還是一隻小螞蟻。


    因此這門子不怕得罪來人。


    洛江河心中有數,但也不戳破,隻說道:「那也不能怠慢了人,畢竟一個舉人,將來有可能做天子門生的。你一會兒讓他們先進來廳內等著吧,叫人給他們準備盞茶,等哥哥迴來了再稟報他。」


    這時候的說法,他哥哥當了一個地方的主考官,那麽從他手下考出來的學生都會自動成為他的學生。


    這種師生關係沒有傳統的師生關係那麽密切,但隻要他哥哥認的話,那之後兩家可以發展親密關係。


    但洛家畢竟是高門大戶,一年州府內的舉人考出來的有幾十個,他哥沒那麽多精力去管顧,而且他們在京城,想要續關係的也得先來得了京都才是。


    洛江河之所以讓那人進來,除了門口那人長得一表人才外,還因為他是經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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