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出來了。」沈羽菲也拉著凳子與他麵對麵坐著,直言不諱,「你表白失敗了。」


    椅子邊上晃著兩條長腿,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謝乘風雙臂搭在椅背上,對沈羽菲一笑:「這麽明顯?」


    沈羽菲也輕笑:「不明顯,就是我太了解你了,隻有我能看出來。」


    同住福利院的那些年,沈羽菲孤僻,謝乘風比她還孤僻,既不會恭維也不會裝乖,二人時常被隔絕在歡樂之外,久而久之他們變與彼此相依為伴。


    小時候也經常這樣,一把小凳子,麵對麵對著,一首兒歌反覆唱,唱到最後長成大人模樣。


    如今做這樣的動作難免幼稚,謝乘風敲了下她的腦門:「別老盯著我,煩不煩。」


    沈羽菲垂眸,如同幼時那樣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別難受。」


    謝乘風疏朗地彎了彎雙眼,隻一瞬忽然又凝固住,他垂下頭,低聲說:「不行,我喜歡他。」


    沈羽菲用力磕了下他額頭,低聲罵道:「許映白真討厭。」


    「對!」謝乘風失笑,卻又附和她的話,「太討厭了。」


    房間內阻隔大部分噪音,外麵的歌聲隱約,二人沉默地坐了片刻,沈羽菲勸說:「要不你今天休息一天?」


    成長到現在,謝乘風遇見過無數困難,情緒對他而言隻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存在,他會難受,但他知道即便難受萬分也撼動不了任何事情的軌跡。


    他早已習慣與所有的情緒相安無事地共存。


    「不用,你出去吧。」謝乘風起身,「我換衣服了。」


    夜漸深,翡翠街熱鬧不減,而許映白家中,也與翡翠街一樣,燈火通明。


    手機電量顯示已經不到百分之二十,他坐在沙發上,抓著手機一角,手腕置於膝上,盯著手機裏的一張照片認真地看。


    畫麵裏是他熟悉的書店,裝飾擺設都有他親自設計,隻是照片裏的主人公,他看了良久,明明也熟悉,卻越看越陌生。


    今日陽光很好,謝乘風坐在窗邊,照片定格的那瞬間他轉頭看向了窗外,清晰的臉部輪廓裏能看到他唇線緊抿著,眼眸微垂,眉梢弧度顯露著倔強的痕跡。


    這張照片便是謝乘風今日在書店等他時的某個片段,當時正值中午,光線強烈且明媚,發信人來自於書店話最少的陳宇陽。


    手機電量提示不到百分之五時許映白才放下手機,閉上眼默默地把心裏的調色盤取出,然後謝乘風的樣子便繪進了腦海。


    近幾年,他總是在於遲疑為伍,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從來不屬於優柔寡斷之人,隻是因為某個事件導致的後遺症在時時刻刻地影響著他。


    判斷、抉擇甚至好壞,他要反反覆覆地想才能做出迴應。


    房間內的空調運作,猛然吹起一股強烈的冷風,許映白激靈一下,腦海裏迴蕩起謝乘風的那句『自己看得見自己』。


    他繼而又莫名想到機場高架橋站,公交車剎停的那刻,謝乘風從車裏下來,問他,這是哪裏?


    記憶的碎片逐漸混亂,許映白深吸一口氣,睜開眼被燈光晃的有些眩暈。


    時間無聲流淌,他遵循本心做出抉擇,當出門的那一刻,他如釋重負,想著謝乘風都要跟他分道揚鑣了,某些事再重也越不過這件事去,無非以後扯破臉皮,誰都不要好過。


    打車直奔目的地,零點前,許映白站到星迴門口,觀望片刻招牌上的星迴二字後踏入店門。


    吧檯處的易征一眼就看到他,躥出來調笑問他:「你倆可真膩歪,這才分開多久?你又趕著來了?」


    謝乘風一天的空等必定讓人誤會了,許映白說:「我惹他生氣了。」


    易征詫異一聲,明顯不信,笑著又說:「乘風跟你都沒脾氣,還生氣,你見過真生氣什麽樣嗎?」


    許映白細想想,好像還真沒有,看的出來謝乘風是個有脾氣的人,卻對他格外遷就與體貼,而那一吻錯落,也並未讓他真正地大動幹戈,隻是讓他委屈又惱怒。


    易征見他不說話,推推他,調笑道:「別想了,他捨不得跟你生氣,這會兒人少了,你隨便坐,喝什麽?」


    許映白讓他忙,不用特意管他,找了個離舞台近的位置坐下。


    台上的謝乘風穿著一條黑色西褲,上麵搭配著一件深藍色的絲質襯衣,兩肩處各垂著條黑色的絲帶,隨著微風悠然飄逸,最上端的扣子沒係,一截白皙的脖頸若隱若現。


    熟悉的目光令謝乘風手指抖了一下,竟也沒錯彈,仍是他偏愛的經典粵語歌。


    店裏保持著低調的氛圍,許映白要了一杯以西柚為基地的特調酒,酸甜清爽,酒精感很薄。


    一張方桌一杯酒,台上的人在唱歌,纏綿的歌詞裏添加了他獨一份的清冷嗓音,伴隨著弦音,霎是動聽,許映白聽了一首又一首。


    最後一桌客人離開,已近淩晨一點,翡翠街的燈光逐漸落幕。


    沈羽菲一行人收拾好,謝乘風仍坐在舞台上未動身,她跟妮婭打了個眼色,二人扯住想去跟許映白寒暄的易征,一人一邊架著他的胳膊走了。


    店門哐地一聲合上,店裏轉眼隻剩下兩個人。


    燈光隻留了過道的幾盞,單調的冷色,照在謝乘風身上,襯的他眼神很涼。


    許映白的酒杯已經空了,他剛起身,謝乘風站起,一言不髮腳步飛快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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