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拋向高空然後落下,雲依展開雙臂,昂著脖子向著劍落的方向。那樣的姿態,和那天蕭逸雲見到的在花園裏沐浴陽光的她很像,似乎此時雲依擁抱的是陽光,而不是死亡。


    像是進入電影中的慢鏡頭,蕭逸雲和蘇瑜似乎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雲依是唯一的光亮,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唯一的焦點。


    蘇瑜頭一次失了貴公子的風度,灑脫、飄逸之風盡失,聲嘶力竭地吼著“雲依”,似是在用畢生的氣力喊著自己一生摯愛。蘇瑜從未像如今這般恐慌過,即使是知道蕭逸雲要殺了自己,自己命不久矣時也不曾這般害怕、恐慌過。


    蕭逸雲嘲諷的笑掛在嘴角邊還未斂去,卻在雲依做出這般動作時驀然僵住,心髒狠狠收緊,此時他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唯有雲依蒼白的笑顏在眼前清晰著,揮散不去,也舍不得揮散。


    雲依閉上眼那一刻起便無法度量時間,每一個唿吸似乎都長到天荒地老,似乎她的一生便也就隻有那麽長、那麽短。


    蕭逸雲失了冷靜。以他的武功,殺了蘇瑜的同時救下雲依不是難事,可是那一刻他沒有絲毫心思去顧及蘇瑜,雲依在他眼前,卻似乎會在下一刻就永遠消失,不留痕跡。


    蕭逸雲慌了,他急忙取下身上可用的物什朝劍打去,身體也在同一時刻動起來,瞬間衝到雲依麵前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著,似乎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雲依也緊緊迴抱住蕭逸雲,將臉頰埋入蕭逸雲的肩頸處,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出,瞬間又消失在蕭逸雲的衣服裏。


    賭贏了,利用她對蕭逸雲的恩情、利用蕭逸雲隱藏在心裏的對她的愧疚,利用所謂的兄妹之情,她賭贏了。


    雲依抱住蕭逸雲,希望這一刻可以長一點、更長一點。當蕭逸雲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蕭逸雲很在乎她,似乎蕭逸雲舍不得她死,似乎她是蕭逸雲極為在乎的人,似乎……其實他也喜歡她。雖然她知道這隻是錯覺,可這錯覺讓她感到幸福。


    她很惜命,可遇到蕭逸雲後她卻總是在搏命,如今為了蘇瑜,她以自己的命去搏自己在蕭逸雲心裏一絲半點的在意。蘇繁啊蘇繁,雲依啊雲依,你竟是愛得如此卑微,卑微到連命都心甘情願地放到別人手中。


    可奢望永遠是奢望,抱住她的蕭逸雲驀地推開了她,狠狠地瞪著她,那般表情,似乎她是他最恨的敵人。


    雲依卻是對著蕭逸雲笑著,沒心沒肺,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他們隻是初見,他們沒有絲毫的恩怨糾葛。


    “蕭逸雲,你輸了。”


    說完雲依迴身對著蘇瑜點了點頭,然後瀟灑而去。


    蘇瑜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麽,卻終究住了手。


    “雲依,本王從未和你約定過要賭。”


    雲依停住腳步,迴身,笑得千嬌百媚而天真無邪,那般矛盾的感覺卻美得驚心動魄,這一刻,就算是作為盛京第一美人的皇後娘娘都不能及的上。


    “可是怎麽辦呢,賭都堵了,賭約也該生效了呢。”說完瀟灑離去。


    一出墨涯居,雲依撫住心口倚在牆上,脫力地慢慢滑坐在地上,終於賭贏了……


    墨涯居書房裏,蘇瑜和蕭逸風相繼離去,蕭逸雲獨自一人負手站在書房裏,定定望著地上那枚被自己打出的“暗器”。那是一枚玉石,此時已是四分五裂,而那玉石上麵,刻著一個“茵”字。


    既已下不了手,便再也下不了手了,既然不舍放開,便留在身邊好了。


    墨涯居外,雲依知道蕭逸雲的暗衛都看到她這般狼狽模樣,可她沒有絲毫力氣去管什麽形象問題,她在剛剛已經用掉了自己全部的氣力。就在剛才蘇瑜他們出來了,她隱在暗處他們也沒注意到她。那樣匆匆而去的步伐和大力踏下的步子,看來蘇瑜也是氣極了啊。


    雲依暗笑自己還有心思想這些,等心情平複了些站了起來往迴走去。


    此間事了,她也該離開了。要幫蕭逸雲,有得是方法,說到底要留到蕭逸雲奪得自己想要的之後才離開不過是借口,她隻是想陪在蕭逸雲身邊久一些罷了,可就如今形勢看來,再留下去,或許她還沒等到自己離開那天便沒命走了。


    罷了,離開吧。


    外麵風聲越傳越盛,齊王府卻是風平浪靜。轉眼到了第十天,皇室早就傳出消息說要在望江樓靜候何先生佳音,也派了禮部侍郎那幾天在望江樓等著,更是將這事炒的人盡皆知。


    第十天,一上午都沒等到人,雲依坐在望江樓斜對麵酒樓的廂房裏看著望江樓內外的盛況,抿嘴輕笑。


    “雲姑娘,要老夫現在就過去嗎?已過午時了。”


    雲依輕笑道:“不急,劇情反轉之時才是最為精彩的時候,等他們都認為等不來先生失望或是看笑話之時先生再出去吧。”


    “是啊,是啊,師傅你也別急,我們就在這邊看好戲就行了,其他事少主都會安排好,我們隻要配合就好。”


    何先生雖然不明白雲依說的有些話是什麽意思,但知道是想讓他再等等再說。他也不急了,任由人們安排。


    有生之年能找迴師傅遺留在外的最為珍視的畫,能收到一個極有天賦且人品等各方麵都極好的徒弟穿他們這一派畫係的衣缽,他此生也是無憾了。雖然要破壞自己的規矩去騙人,但能得以保全師傅的畫這樣的謊言於他而言也是無足輕重了。


    他便等著就好。


    望江樓二樓雅間裏,皇室眾人端坐於內。永盛帝和皇後坐著麵上表情都很難看,他們本想趁此機會殺死雲依,卻沒想到十天過去了,雲依愣是沒有走出齊王府一步。最為讓人鬱悶的是,他們守在齊王府外的手下不少被瀟峰發現直接送去見閻王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說得便是如此了吧。


    不過唯一讓他們心裏舒服一點的就是這齊王府送假的賀禮給太後之事眼看就要坐實了,對永盛帝而言,雖說雲依攬責上身,但作為齊王府的女主人、齊王的正妻,即使是她自作主張送的畫到時候還是會被天下人歸咎到蕭逸雲身上,到時候蕭逸雲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而皇後的想法則是,雲依攔責,送假畫之事坐實她就死定了,天下人恥笑,蕭逸雲對她也必然會疏遠。至於蕭逸雲那邊,她就沒想那麽多了,她要的不過是蕭逸雲對雲依的疏遠罷了。


    左清進入廂房,稟報道:“皇上、太後、皇後,甚至……蘇公子都在望江樓雅間‘梅香’裏等著。”


    雲依點頭,含笑道:“既是如此,他們總是會出來主持大局的,等他們出來時我們再演一場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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