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釵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現在知道不是,鬆一口氣嗎?」


    這話有點矯情。


    但花信風還真仔細想了想,搖頭笑道:「也或許是有點失望。」


    鬆釵驚了:「將軍喜歡我?」


    問題太直白。


    花信風說「是」不是,說「不是」也不是,因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捫心自問對鬆釵確實有點不一樣,剛才見到他來,沒來由地開心,後來見他受傷,又莫名憤怒擔心。


    鬆釵移開視線,看著屋頂輕飄飄地道:「將軍別多想了,將軍喜歡的……是我能變成你心上人的模樣……」


    花信風被這話蜇了一下,他覺得對方說得好像不對。但他沒有李爻那張嘴,話茬跟不緊。


    想了好一會兒,他隻是悶聲道:「你就是你。」


    鬆釵目光又轉迴來,看不明白他似的。


    「對啊……」好一會兒他斂了眼睛,「我獨一無二。」


    是個妖怪。


    隻要不是傻子,就能聽出鬆釵這話內有深意,加之陳豐所言,信息量已經爆炸了。花信風想問,又覺得鬆釵該休息。


    他拉過鬆釵手腕診脈片刻,在對方肩膀上穩穩一按:「先不多想,好好休息。我不知你的過往,但知道往事已矣,既然如此,讓它過去不好麽。」


    鬆釵淡淡地道:「他救我活命,我卻害他父母沒了,是我該他的……沒有拖欠,我心裏才能『過去』。」


    近來蜀中烈日當頭,前些日子連番的大雨被吹到了都城鄴陽。


    大雨瓢潑,許是讓趙晟腦袋裏進的水也跟著泛濫了,他突然傳令,急召重臣入宮,說有事請諸卿飲宴——隻要還能喘氣的,都給朕入宮來。


    馬車裏,景平生悶氣。


    今天休沐,李爻本來要出門,感謝天公作美大雨瓢潑,加上他的軟磨硬泡,才把人留在府裏。


    二人各忙各的,好不容易做好手邊事,快到傍晚景平盼來心心念念的「午休」,他剛膩歪著在李爻唇齒間嚐出片點甜頭,狗皇帝的旨意就來了。


    李爻坐在一旁,看他那模樣好笑,在他鼻子上刮:「嘴都能栓醬油瓶子了,這麽欲求不滿?看來我是上歲數了……」


    「當然不是!就是太喜歡你了,總也要不夠,」景平立刻反駁,訥聲片刻又柔聲問,「我是不是……讓你討厭了?你不喜歡嗎?」


    他目光在暗沉的車廂裏閃如點星,誠懇極了,是誠意且嚴肅地討論這個問題。


    李爻頓時腦袋發漲。


    最初景平跟他上床,雖然在某個重大問題上用了小歪心思,但行動上是萬般小心、極盡所能地討好,生怕他有片點別扭。


    之後二人又有了幾次,不再那麽「生疏」,景平漸漸放鬆,本性也隨之暴露真切了。


    臭小子簡直愛他如癡如狂,待他有種難形容的擺布欲/望。


    李爻認真想過對方此類行徑的初衷,可以理解男人在控製中「征服」愛人的快樂,更何況景平自幼視他作英雄,一路追著他的背影,如今終於抱得英雄在懷,成就感爆炸,可想而知有多魔怔。


    無奈想通歸想通。


    誠如景平所斷:太師叔的情場風流多是假把式。


    李爻不癡迷此道,最初糊弄毛小子還行,待到對方開竅了,便漸漸敵不過人家的魔高一丈。


    所以他反而成了被動落下風的那個——所謂愛之所至可以滋養天賦,所向無敵,不服不行。


    至於喜不喜歡……平心而論,李爻無所謂。


    因為景平喜歡,又算不得毫無顧忌地過分,李爻便隨他開心。


    王爺一時遲疑不迴答,不過是在考量不同答案導致的後果:


    說「喜歡」吧,小混帳肯定尾巴掀上天,二人一言難盡的床笫之樂更要翻出新花了;


    若說「不喜歡」呢,看景平真誠的表情,隻怕是要跟他討論到底哪個步驟、哪種做法讓他不喜歡,討論之後……還得實踐。


    得吧,李爻繞明白了,怎麽都躲不過去。


    沒想到景平見他愣神緊張起來,拉過他的手診脈:「你怎麽了?不舒服嗎?在想入宮的事?」


    「你覺得他想幹什麽?」李爻趕快順坡下。


    景平冷笑著沒答。


    「你知道為何?」李爻詫異看他。


    景平笑容更高深了,頗有李爻糊弄人時的風采:「掐指一算,或許有人要倒血黴。」


    未至立秋,日子過出一把子秋來的寒意。


    景平解開外氅,給李爻披上,撐傘下馬車,迴身迎他。


    傍晚的天已經黑得像夜裏。


    禦道兩旁的花朵被打落滿地,氣死風燈的幽幽火苗在雨裏飄忽,撲爍了群臣腳下的路。潮雨味一路隨著眾人,瀰漫到太和殿,才被恰到好處的香味沖淡,混出一種說不出讓人醒神,還是迷糊的味道。


    晚膳時間一到,趙晟便登殿了,說過幾句有的沒的開始端杯敬酒。他言辭中沒單獨提到誰,隻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說些無關緊要的事。


    酒過五六巡,有不勝酒力的官員微醺,趙晟示意樊星靜場,朗聲道:「樸愛卿,今日午後的話,你再與諸位愛卿說一說。」


    「樸愛卿」叫樸淼,位居太常寺卿。


    晉朝設有禮部,也設有太常寺。禮部主管往來接待、修典奉宴、廟堂祭典;而太常寺呢,則多是負責觀星占事等虛幻縹緲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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