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景平的左手已經變成發麵饅頭和爛桃的混合體,慘不忍睹。李爻想嚴詞告誡他下次不許這樣,但他知道沒用,如果有第二迴,這小子定然還這樣。


    李爻垂著眼睛不說話。


    景平挨罵嬉皮笑臉,看人家不說話,倒偷摸兒慌了。


    他弄好傷口,伸右手勾李爻的手,像小孩做錯事求大人原諒似的。就差就著桌子拿手指頭比小人「走」過去了。


    李爻看他。


    一眼給了景平勇氣。


    這兩天李爻的心酸景平都知道,他捨不得過多撒潑耍賴,站起來把李爻圈在懷裏,俯身吻他額頭:「別擔心,這點小傷沒事的。」


    吻穿插在話語間,輕輕的、又細密,從額頭到眼睛,柔得李爻不忍推開他,環了他的腰。


    景平更像得了鼓勵,吻在李爻嘴唇上。


    珍饈還沒徹底嚐到,帳外腳步聲迫近,沒有通報,帳簾被猛地掀開。


    花信風土匪似的進來:「景平,你快去看看,大殿下說他看不見了!」


    ……


    花信風:……


    嗬!我也瞎了算了。


    第124章 請辭


    景平的臉皮在李爻的薰陶下已經厚得堪比城牆, 他無視師父滿臉的「非禮勿視」,仿佛剛才無事發生,冷靜道:「我知道因果, 我去看他。」


    說罷, 他不經意間在李爻腰後揉一把, 已然徹底放飛自我, 不管師父死活了。


    花信風對孽徒的膽大妄為和小師叔對其的溺愛縱容無言以對,頂著木訥的臉看李爻,兩隻眼睛真情流露, 分別寫了「禽獸」和「流氓」。


    李爻吃啞巴虧暗自背鍋, 不好解釋。


    其實他也沒什麽心情解釋,在花信風肩頭拍一下,隨在景平身後看趙岐去了。


    迴溯花信風剛知道二人關係時,隻道是師叔招貓逗狗慣了, 照顧人家孩子生活起居,沒輕沒重地瞎逗, 把人逗到床上去了。


    後來他靜心細想,師叔看著哪兒都不靠譜,還真沒做過離大譜的事, 一直以來, 倒是景平處處心機深沉。


    剛才眼見那一幕, 他終於迴過味了——原來還真是孽徒別有用心!


    黑鐲子的事情他知道了, 詫異於李爻淡得不像活人, 品評因由, 小師叔這些年太招人心疼了:罷了, 有景平照顧著也挺好。


    都是心懷苦澀的人,希望二人能刀劍合璧衝出個苦盡甘來。


    景平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趙岐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他背後的傷無大礙, 可他誤服李爻的解藥讓五弊散毒上加毒,今日受到驚嚇,毒性終於在體內爆發。隻是景平不可能為趙晟父子以身試毒,隻得調配延緩毒性的藥物,讓趙岐靜養。


    趙岐好像是來給整個趙家背債的。


    亂局中他在每個岔路口都走錯,一步步到了眼下的境地。


    好在,老天爺懂得打一巴掌給個棗。


    羯人王上被自己人放火「淨化」,挺了幾日終於咽氣歸西,新王登位內務繁多,根基未穩不敢再招惹南晉。


    更何況,當年舊事理當兩國各打五十大板,禍頭已然全死了,舊怨陳仇算是了結。


    這讓雙方各緩一口氣。


    鄯庸關邊患盡解,李爻上奏情況,隻待趙晟一道聖旨下,就迴那烏糟糟的都城去。


    等旨意的這些天,李爻一直在瞎忙。


    當然,他的瞎忙也有意義。比如信安、鄯庸關兩邊跑,突擊檢查邊關防務、掃蕩邊關流寇、跟常老將軍研究守軍陣營調配……


    閑聊時,老將軍旁敲側擊跟李爻提了個請求:他年紀大了,不知還能活幾年,求李爻給兒子常懷安排個差事。以他對兒子臭脾氣的了解,常懷養好傷也不願在軍中多待了——「哪怕讓他在王爺眼皮子底下當個跟班,我死也瞑目」。


    這是常健的原話。


    常家將門忠良,卻可能落得絕戶下場,李爻如何能不動容?


    他暫沒說話。


    常健道:「是老朽唐突了,王爺大可忘了這話。」


    老父之心可憐。且李爻莫名將老將軍跟爺爺牽連在一起,他心裏的苦澀無處訴說,隻得化為苦笑:「老將軍的意思我記下了,遲疑是因為我自己不想留在朝中了。」


    詫異在常健眼中閃狹而過,很快他理解了大半,嘆道:「也罷,那老朽祝王爺功成身退,健康平安,往後能山水逍遙,過自己喜歡的日子。」


    李爻一愣,「功成身退、健康平安」短短八個字,真切又遙遠。他什麽都沒說,叉手向常健深深一躬,不再多擾。


    常健送他出門時隨手拿披風,抖甩間有塊小木牌子掉了,李爻幫忙撿起來。


    平平無奇的牌子上隱幽幽繚繞出一股香味,很清新。


    「好特別的味道,這是什麽木頭?」李爻隨口問。


    常健笑道:「這是樟木,老朽顯示自己削的,隨身帶著能避蟲,」他往內城指,「就是那些樹,一叢一簇隨處可見,反倒不起眼了。」


    果然,內城連片高樹,冠很窄,長得像棒槌似的。


    離開鄯庸關時,李爻動了惦記景平的小心思,讓小龐砍了幾根粗枝帶著。


    李爻三天兩頭瞎跑,景平沒管,隻是給人診脈更勤盡了。


    他明白李爻是不想閑下來,眼下任由成了他唯一敢拿出來哄他的手段。因為他覺得出,李爻不想讓他哄。


    但他不大明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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