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自有惡人磨。讓景平心生寒意的是後者的手段。可笑城內現在還在挨戶搜查呢。


    不知這主意是辰王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他手下哪個門客想的。


    放肆、惡毒、且處心積慮之意味濃重。


    事情若如他們所願,越王會被豬吃幹淨,如黃沙入海,再無蹤跡可循;


    即便屍體被發現了,也不要緊——是這死胖子倉惶逃竄,在農莊躲避,藏進豬圈,被豬分食。


    景平迴到門房處,將油燈還給守門老人。


    「大人查清想查之事了嗎?」老人問。


    景平摸不清這老人是否知情,問道:「這就您一個人看管嗎?」


    老人笑了:「怎麽可能?我隻管看門,也不愛上裏麵去。裏麵種菜、養牲口是老陳負責,他剛匆匆來過,似是運了一車飼料進去,出來時跟我說他家有事,活物已給足了吃食,讓我不用管,就匆匆走了。」


    好麽,更擺明了是拿越王當飼料了,隻怕不需兩三日,趙昆就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景平想了想,從懷裏摸出一塊小玉佩,遞給老人:「您隻管照常生活,若往後風平浪靜,您就當我沒來過,更不用對旁人提起,若是萬一您惹了官非,便將這個交給經手案件的人,說康南王府的賀泠知道來龍去脈。」


    老人不明所以,隱約察覺惹上麻煩了,略有畏懼遲疑。


    景平繼續道:「我猜老陳或許不會迴來了,拖幾日,您發現有此跡象,該找東家說,便如常去說就好。」


    老人挺精明的,尋思片刻,道:「老朽明白了,大人放心。」


    景平辭別老人,帶著滾蛋迴家。


    行這一路,他滿腦子是越王那殘破的鬼樣子。


    迴到王府,依舊覺得晦氣死了。


    他生怕身上染著衰氣擾了李爻,先奔去浴堂,把自己好好搓了三個來迴,再把李爻的香囊貼身帶著。


    香氣似有似無地繚繞出來,才將無形無盡的死意驅散了。


    景平有一瞬間想衝進李爻房間抱他,撒潑耍賴,擠在他床上一起睡。


    下一刻又唾棄自己:賀景平瞧你這點出息。經芝麻大的事,就想去晏初身邊討乖。


    難怪他總要給你胡擼胡擼毛,嚇不著。


    更何況,你活兒幹完了麽?


    想到這,年輕人嘆了口氣。


    先悄悄進李爻的臥房,看他一眼。


    李爻已經睡得沉穩了,眉目舒展,唿吸平靜,這讓景平的眉眼也隨之柔和著。他經的、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換眼前人的安穩舒心。他偷偷摸摸站在床前,克製住輕輕親吻對方的衝動,看人片刻,轉身離開,去了書房。


    片刻,書房亮起燈。


    景平依著醫書和李爻傷口、傷骨的位置,重新畫夾裹的圖樣,他要把護具改得簡易,讓那玩意戴上舒服些。


    他一邊畫,一邊想著護具每個地方會貼合李爻身上的何處,隱有描繪愛人腰身的親密和一點點讓人臉紅、難言的隱秘快樂。


    待到最後一筆落下,天邊已泛了白。他吹熄書房的燈,趴迴桌上。他被李爻平時看的書、寫的字圍繞著,隨手拎起哪支筆都是意中人用過的……


    景平可太喜歡了,他由筆墨紙硯伴著,安心地迷糊了一會兒。


    天光徹底亮起來時,景平換身衣裳拿圖樣出門去。


    他先找過鬆釵,之後一腦袋紮進工部衙門,把剛迴來上工的陸緩堵個正著。


    一整天,景平都泡在工部,悉心做監工,上趕著做學徒。


    李爻那副新的夾裹是他在陸緩的指導下親自上手做的。


    完活時,天色徹底黑了。


    景平跟陸緩道過「辛苦」,興沖沖地往外跑,想趕快拿給李爻試試。


    「哎,賀大人慢走。」陸緩叫他。


    「大人叫我景平便是,今天實在是多費心了。」


    陸緩早跟景平有背著皇上研究炸藥的交情,笑了一下:「好,景平兄。王爺那麵罩用得還好嗎,麵罩裏是有夾層的,過濾粉塵的絨絲棉估摸著該換了,」他說著,在屜子裏拿出個小包遞過去,「這裏有七八片,麵具內側臉頰邊有個暗扣,一按便開,你迴去試試,若是不成,你再著人將麵罩拿給我。」


    景平接了謝過,笑道:「幸虧無恙大哥周到,知道他咳嗽,他上陣沒那麵罩幫襯,才真是要了命了。」


    陸緩擺手:「我哪有這麽細心,何況我跟康南王不熟,不知道他身體到底如何,這是辰王殿下讓做的。」


    景平一愣,先是不屑地想:趙家都是一副用人朝前的嘴臉。


    而緊跟著,他心底冒出另一種猜測,非常可怕——晏初自江南還朝後,身體狀況一度變差,會不會是跟這有關。


    第092章 算計


    都城鄴陽有條穿城而過的河, 延展至城郊,汪成一片碧水湖。


    湖畔不知何時起了座院子,不太大, 不知道主人是誰。


    這地方清幽, 常日裏沒人來, 今天有駕馬車行至院子側門停穩。車簾掀開, 跳下個身穿鬥篷的人。


    鬥篷兜帽很大,遮了主人的臉,清冷的月色灑在他身上, 把他襯得像個遊魂, 飄似的進了院子側門。


    他隻身一人,步速很快,不知是太瘦,還是別的原因, 一半披風看上去缺少支撐,很空。


    這人對院子熟悉, 從小路兜兜轉轉,連穿好幾個月洞門,到了閣樓前, 從盤龍樓梯上二樓, 在門前站了片刻, 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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