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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同時想到了婉芸,又同時在心中掐斷了這個念頭,她們彼此都害怕這個瘋狂的想法,會擊碎對方心中的信仰。


    還是婉蓉最先打破沉默,她轉移了話題,對著一臉正色的申若林問道:“申太醫,這些突兀出來的是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叮啷’一聲,脆生生的玉石掉落在火盆裏。烈火燒斷了席子中間的連線。


    “趕緊收起來,不能把席子都燒斷了。”婉蓉指著席子喊道。


    申若林趕緊將滾燙的席子扯掉在地,清脆的玉石聲,如同一串美妙的音符,可是串聯在一起,卻合奏成了一段帶著鬼魅的旋律。


    申若林接著方才婉蓉的問話,迴答道:“娘娘這席子上的玉片中夾雜了越熱膨脹的石頭。”


    “會膨脹的石頭?”婉蓉和婉瑩不約而同地瞠目結舌。


    “對!這是一種來自西域的石頭,樣子若是經過打磨之後和玉石極為相似,但是和玉石不同的是,這種石頭遇熱便會膨脹,溫度越高膨脹的體積越大。”


    婉蓉緊鎖著眉頭,張著嘴,驚恐地說不出一句話。


    婉瑩卻下意識地想到一件事兒:這條席子正是自己跟哥哥師紹鬆討要的那條。


    想到這裏婉瑩隻覺得渾身戰栗,婉芸借自己的手,想要加害婉蓉?


    婉蓉似乎也開始無邊無際的猜測,她盯著申若林,一句話也不說。她感受到婉瑩心中的不安,迴報她一記溫暖信任的目光。


    婉瑩目及婉蓉那一刻,不安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娘娘,人身上的體溫若是將這石頭暖熱,受熱的部分會膨脹變大,所以……”


    “所以姐姐躺在上麵,就如同躺在一個針灸上一樣,對嗎?”


    申若林對婉瑩的補充十分滿意,接著說道:“做這條席子的人是個懂醫術的人,你看這條席子做的十分巧妙,如不是看到淑妃娘娘背後的淤青,誰會想到席子上被人做了手腳?”


    婉瑩欣慰地點了點頭,激動地說道:“幸而姐姐天生肌膚嬌嫩,所以被壓過的痕跡也久久沒有消散,被咱們發現!”


    申太醫點了點頭,說道:“娘娘,隻要換下這條席子,再喝幾副養胎固氣的湯藥,皇嗣必然會穩固如初,瓜熟蒂落。”


    婉蓉欣喜地望著申若林,激動地說道:“謝謝申太醫,本宮自然會將你視為恩人,必定終生不忘今日之恩。”


    申若林憨厚地笑了笑,樸實地說道:“娘娘不必謝微臣,要謝就謝你自己?”


    婉瑩已經知道這句話中的巧妙,還是裝作大惑不解的樣子追問道:“申太醫發現了姐姐見紅的罪魁禍首,當然要謝謝申太醫了。”


    申太醫微笑著推辭道:“微臣不過是恰好發現罷了,若不是娘娘執意堅持燒艾保胎,微臣說什麽也不知道這裏麵的蹊蹺!”


    婉蓉躺在貴妃榻上,流淚傷感地說道:“一切都是天意,本宮不放棄自己的孩兒,腹中的孩兒也心疼本宮,所以冥冥之中讓申太醫救了本宮一命。”


    申太醫篤定地點了點頭,“這大概就是母子連心吧……娘娘為了腹中的皇子不惜自己性命去保護,腹中的孩兒也知道親娘遭受的陰毒,所以故意早早出血,讓我們有了今日的發現。”


    婉蓉幾乎成了一個淚人,她兩隻手護著自己腹中的寶貝,嘴裏不停地說:“孩子,娘謝謝你。”


    申若林被這一幕弄得有些淚意,趁著兩位不注意,別過頭用袖口擦了眼角的淚花。


    “時候不早了,微臣還要迴太醫院交差。娘娘若無吩咐,微臣就先撤了。”


    大恩不言謝。婉蓉起身支著羸弱的身子給申太醫行了一個大禮。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這會折殺微臣的。”


    婉瑩在一旁說道:“申太醫,受了姐姐這一拜吧,要不然她心裏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申若林無法,隻能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然後頭也不迴,消失在巍峨的慧芳宮。


    偌大的慧芳宮,是西南所裏最最氣派的宮寓。正殿一連五間,間間都是寬敞明亮的朝陽正房。


    婉蓉躺在窗子邊的貴妃榻上,見婉瑩一臉大汗,衝著外麵喊了一聲:“抬幾個冰山進來。”


    “姐姐,申太醫才囑咐了你,不讓用冰山,姐姐忘記了嘛?”


    婉蓉搖搖頭說道:“申太醫說燒艾的時候,害怕涼氣侵體,所以不讓用冰,如今也沒燒,這條禁忌自然蕩然無存。”


    “姐姐今日勞累受驚了一日,還是早些休息吧,婉瑩也不留在這裏打擾了。”


    婉蓉伸著手,急急地挽留道:“妹妹留步,姐姐有話要說。”


    婉瑩心中‘咯噔’一下,生怕婉蓉將玉席的事兒和婉芸扯上關聯。


    “姐姐,有什麽話,等姐姐休養幾日,胎氣穩固,心氣平和的時候,咱們再說吧!今兒不消妹妹猜度,姐姐的心整整一日都懸在天上,看在肚子的份兒上,早些歇會兒吧!”


    “妹妹,有些話姐姐不說,始終憋在心裏難受。倒不如一吐為快,還請妹妹留步,讓姐姐把話說完。”


    婉瑩無法,隻能側坐在床邊,溫和地望著婉蓉,等著她先開口。


    “妹妹,你不該跟皇上置氣!”


    婉瑩以為婉蓉要跟自己說婉芸的事兒,沒想到她擔心的卻是,自己與皇上的感情。


    這讓婉瑩有些猝不及防,無言以對。


    “皇上對你還是念念不忘的,就拿今日的事兒來說吧,與其說皇上是來看姐姐,倒不如說皇上是來看妹妹你。”


    婉瑩看著真摯的婉蓉,搪塞道:“姐姐怎麽能這麽說自己,皇上心裏愛重姐姐,所以才會來慧芳宮裏探望姐姐,妹妹在問仙宮已經閉門思過那麽久,皇上從未踏足過一步!”


    “妹妹,皇上也是要麵子的。隻要妹妹給皇上一個台階,姐姐敢保證,妹妹還是紫微神宮裏最最煊赫的皇貴妃。”


    婉瑩搖頭否認道:“什麽皇貴妃什麽煊赫……婉瑩統統不在乎。”


    “妹妹,你是不在乎,可是你還有兩個孩子。他們你也不在乎嘛?”


    孩子總是母親的軟肋。婉瑩聽到此處,眼睛中閃出了晶瑩的淚花。


    “你困在問仙宮大約還不知道,如今外麵的大臣中有一股邪風,攛掇著皇上廢太子,若不是太後和幾位親王大臣極力阻攔,皇上或許真的信了外麵的流言。”


    婉瑩被廢之後最最擔心的局麵還是悄悄上演了。婉瑩眉心一震,連帶著渾身打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冷顫。


    “妹妹,什麽都是虛的,隻有孩子是自己實實在在的寶貝,你就算心中對皇上有所不滿,看在治兒和成兒的情分上,也不能再跟皇上置氣了。”


    “皇上心裏早就沒了治兒了。”婉瑩委屈地說。


    “怎麽會呢?治兒是皇上親封的太子,皇上嫡親的長子。”


    “姐姐當然不知道,這件事兒也是禦前的小林子悄悄告訴妹妹的。”


    “什麽事兒?”


    “端陽節後,有次皇上在東宮抽查兩位皇子的功課,治兒和允兒偏偏那日打了起來。”


    後麵的話,婉瑩不用說,也婉蓉也了然於心,“皇上偏袒弘允,斥責了治兒?”


    婉瑩哭著點點頭,綴泣道:“正是如此啊!治兒是當朝太子,當著東宮一幹眾人,被皇上狠狠地斥責。”


    “越是這樣,妹妹更應該趕緊和皇上重修舊好,若是將來一旦惹出變天的劫數,到時候妹妹後悔也來不及了。”


    婉瑩癡癡地笑著說道:“姐姐,其實妹妹也不希望治兒當這個太子。”


    “怎麽會有你這種母親,會不希望自己兒子出人頭地?”


    “換做是姐姐,會舍得讓自己的兒子,承受世上最尊貴又最獨孤的名份嘛?”


    婉蓉不假思索地說道:“若是姐姐作主的話,定不舍得自己的孩兒辛苦,若是孩子也願意出人頭地,姐姐也不會過分阻攔。”


    “姐姐,治兒如今見了皇上如同老鼠見了貓。”


    “妹妹,解鈴還須係鈴人。皇上之所以這樣對待治兒,還是因為心裏對妹妹有些心結。”


    婉瑩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還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姐姐,妹妹是治兒的親娘,三歲看到老。或許治兒也不該擔此重任。”


    “傻妹妹,你胡說什麽?治兒甫一出生注定就是咱們大周朝的皇太子,你這樣的心思要是讓外麵兒的人知道了,還不敲鑼打鼓歡天喜地地把治兒拉下來?”


    “姐姐,治兒生性善良綿軟,如今動不動,就被皇上無端訓斥更是軟弱敏感,妹妹也私心想著或許治兒未必願意肩負祖宗的重托,亦或許治兒也不是九五之尊的材料,做一個富貴安樂的王爺未必是什麽壞事。”


    “妹妹,你可知你在說什麽?你是糊塗了嘛?”


    婉瑩哂笑著搖了搖頭,篤定地看著婉蓉說:“姐姐,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富貴無極,權勢無極。我隻希望他一輩子能順心遂意,自由無憂。平平安安風平浪靜的就是最好的。”


    “曆朝曆代的皇室,不是母以子貴,就是子以母貴。妹妹最近情緒低落,說這些消極的言語,姐姐也樂意傾聽,但是人活著終究還是要往好的地方看,往好的地方走。”


    “謝謝姐姐,婉瑩這些話也是在心裏盤旋了很久。或許是妹妹失意悵然吧。自從爹爹大仇得報,婉瑩忽然間把一切都看開了。婉瑩不想在委屈自己依附於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們一輩子為了權勢,取悅別人。”


    婉蓉從小和婉瑩一起長大,也知道婉瑩若是認準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迴來,特別是感情中的事兒,自己已經點透,能不能看穿看淡就是婉瑩自己的造化了。


    “妹妹,姐姐該說的都說了,姐姐當然希望你和治兒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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