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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起初是獨寵弘治的,然而一年多的留言紛擾,皇上對弘治漸漸生出一種說不明白的情愫。


    皇上已經發話要息事寧人,風波也終於告一段落。


    “弘允,給皇太子賠禮道歉!”


    眾人都將目光移走的時候,太後發話了。


    婉瑩感激地望著太後,不料卻碰到了婉芸不幹的眼神。


    “太後,允兒兩次被太子推倒在地。不是允兒的錯!”


    太後目光深沉地看著德妃,不容置疑地說道:“德妃,讓弘允給皇太子賠禮道歉!”


    這是沒得商量的意思了。


    婉芸向來溺愛弘允,見自己兒子兩次被推倒在地,還要賠禮道歉,當然不開心也不答應。


    不開心歸不開心,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慈母一般哄勸著,對弘允說道:“允兒,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和哥哥打鬧,攪擾了皇祖母的興致,趕快過去給皇祖母磕個頭,哄皇祖母開心!”


    弘允聽懂了婉芸的話,扭著小屁股往太後的正席上湊,還未走近,卻被太後嗬斥道:“弘允先給太子賠禮道歉!”


    弘允見祖母冷著臉,嚇得哭著掉頭,一腦袋紮進婉芸的懷裏。


    “德妃,你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弘允也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太後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沒了鬆快,婉芸意識到太後動怒了。


    “太後,今天允兒確實委屈!”


    太後忽然拍案而起,擲地有聲地說道:“放肆!一句話要哀家說幾遍你才能懂?”


    婉瑩沒想到兩個小孩的打鬧能讓太後動氣,趕緊跪在地上解釋道:“太後息怒,小孩子們打鬧,不能擾了太後的興致!”


    “糊塗!治兒是太子!是哥哥!無論對與錯,弘允都不能動手,更不能哭鬧要挾!”


    “太後息怒,看在弘允還是個不到兩歲的孩子上,饒了他這一迴吧!”婉芸也趕緊按著弘允跪在地上磕頭。


    太後指著婉芸說道:“饒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治兒現在是太子,將來是大周的皇上,哀家現在就讓弘允給太子道歉,德妃果真要阻攔嗎?”


    婉瑩趴在地上,忽然感覺到臉上有兩串溫熱的液體劃過。


    風言風語塵囂塵上了一年多,連皇上都有些狐疑。


    隻有太後始終如一,堅定如初!


    “娘,這次就算了吧!”皇上如此說道。


    婉瑩抬頭,迎著皇上的目光,她忽然間絕對自己親密無間的愛人,竟然離自己那麽遙遠。


    “君為臣綱,兄為弟綱。弘允如今是弟,將來是臣,作為臣弟怎麽可以僭越主上?此頭一開,宮中必定以為太子可以隨意冒犯,太子的威嚴何在?”


    偌大的鬆鶴堂裏,眾人鴉雀無聲。


    小孩子們打打鬧鬧都很正常,尤其是弘允還是一個隻會用嘴咬人的年紀,他咬傷太子的臉充其量就是有些蠻橫,談不上對太子的僭越。


    眾人都知道太後今日稍稍有點小題大做,可是太後卻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積土成山非斯之作!弘允今日敢冒犯太子,也是平日裏缺管少教的緣故!”


    太後明顯已經上綱上線,不僅批判弘允僭越太子,連婉芸也一起被叱責。


    婉芸心疼自己兒子,沒想到卻被太後盯上,戰戰兢兢地迴複道:“臣妾惶恐,臣妾這就讓弘允給太子賠禮道歉!”


    麵對婉芸的俯首求和,太後並沒有絲毫緩轉的意味,繼續嗬斥道:“弘允今天之所以敢當眾冒犯太子,皆因你平日教導不善所致。你可知罪?”


    宮中關於皇太子的流言一直紛紛擾擾了一年多,太後早就洞察到真想,一直隱忍不發。


    沒想到今日大年初一,合宮盛宴之上,大動幹戈,一並發作!


    婉芸自以為做事機密,太後一向待自己寬仁,卻不知今日為何刁難自己?


    慘兮兮地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所措。


    婉芸正在醞釀情緒,太後直接越過他們母子,衝著弘治說道:“弘治,到祖母這裏來。”


    乃娘趕緊將弘治送到太後手中,太後抱著弘治坐在正席上,厲聲喝道:“德妃,你還不知罪嗎?”


    弘允已經嚇傻,停止了無休無止的哭鬧,孩子雖小,但是看到自己娘親都不能控製的局麵,也就乖乖的安靜了下來。


    德妃跪在地上,衝乃娘說到:“趕緊抱著弘允給太子謝罪!”


    乃娘會意,將弘允抱到正席高台之上,跪在地上,代替弘允說道:“皇三子弘允無意冒犯太子,跪請太子原諒!”


    弘允給太子賠禮道歉,眾人都以為事情到此完結之時,沒想到太後再次勃然大怒,嗬斥道:“退下去!”


    婉芸懵逼了。道歉也不行麽?又怎麽了?


    太後今日怎麽咄咄逼人,寸步不讓!


    已經道歉了,還要怎樣?


    “這是主子們的正席,弘允不能僭越,更不能逾越,退下去!”


    一眾人等這才意識到,乃娘抱著弘允,站在了不該站的地方。


    正席之上,隻能是宮中正經的主子才能坐在站在上麵。


    如今的宮中也隻有太後,皇上,皇後和皇太子能夠端坐正席。


    連婉瑩也是沒有資格站在上麵。


    “一日為弟,終身為弟,一日為臣,終身為臣。弘允隻是庶出皇子,怎麽能站在正席之上?”


    太後毫不留情地將弘允喝退下去。


    乃娘戰戰兢兢地抱著弘允,從正席上退下,讓弘允跪在地上,俯首謝罪。


    弘允跪在地上,徹底宣告了他繼任皇太子美夢的破產。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愕然,太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粉碎了一場看不見的硝煙爭鬥。


    曾幾何時,流言紛擾之時,許多看不清楚局麵的人,陸陸續續開始轉投婉芸旗下。


    如今看來,太後不是不報,隻因時候未到。


    皇上好久不見太後大怒,隻能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皇上,迴來!”太後讓皇上迴席。


    然後將皇太子放在皇上身邊,鄭重其事地對眾人說道:“宮中流言擾人清靜,亂人視聽,哀家本想網開一麵,結果弄到現在,不勝其煩。弘治是哀家堂堂正正的親孫子!!從今日起,宮中若是再有議論先前流言者,一律杖斃!皇家體麵,太子威儀不容挑戰和質疑!你們都懂嗎?”


    眾人早就傻眼,隻有張敬亭伏地跪拜,山唿:“太後聖明,微臣謹遵太後教誨!”


    全體人等皆起身跪地,眾口一詞迴答道:“臣妾明白,謹遵太後教誨!”


    一頓豐盛的宴席,還未開始已經索然寡味,婉芸從萬丈之巔,跌入無底深淵,那種粉身碎骨的滋味,讓她痛不欲生,欲罷不能。


    她捏著溫潤如玉的象牙金筷,預感到自己會變成任人宰割的魚肉,血肉模糊地被放在砧板上,被切割,被醃製,或油炸,或清蒸,然後端到皇貴妃麵前,等待皇貴妃品嚐。


    次席的劉昭儀卻開懷地舉杯,笑魘如花地敬賀道:“德妃姐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妹妹敬你一杯!”


    婉芸原本委屈地天翻地覆,煞一聽劉昭儀這番揶揄,心裏翻江倒海,想要噴薄!


    “姐姐,太後剛剛斥責了你教導皇子不善,你不會讓太後再斥責你暴躁易怒吧?”


    婉芸忍碎了心肝肺,換了一副大度的麵容說道:“多謝昭儀提醒。”


    劉昭儀賤兮兮地迴敬道:“應該的,今兒看了姐姐這麽大一個笑話,妹妹提醒姐姐,隻當是謝謝姐姐給妹妹這麽大一個樂子!”


    賤人可惡!婉芸怒視著劉昭儀,那眼神幾乎要生吞活剝了對方。


    婉瑩無暇理會對麵明爭暗鬥,她心裏感激太後的仗義執言,感謝張敬亭的剛正無私,可是她不經意間又心痛皇上的熟視無睹。


    論恩寵自然是婉瑩力壓婉芸,可是論兒女親情,皇太子跟弘允在皇上眼裏都是自己的孩子。


    作為父親的皇上,看到兩個小兒子打鬧,第一時間卻訓斥了弘治。


    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了。


    婉瑩看著自己眼前秀色可餐的菜肴:弘成失聰,已是不爭的事實。眾人不想自己難過,所以從不說破。


    自己孩子這樣,為人母已經是肝腸寸斷,再看著他被人欺負,心裏當然難過至極。


    弘允欺負弘成,弘治幫弟弟訓誡了弘允。


    事情若是在此戛然而止,估計所有人心裏都不會有傷害。


    最開始明明是小孩子的打鬧,最後傷了大人們的心。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索然飯畢,婉瑩也懶得理會皇上,帶著兩位皇子落寂的離開。


    她要帶著弘治親自謝一謝張敬亭。


    寒風中的一番追趕,終於在紫宸門追上了準備出宮的張敬亭。


    張敬亭麵對婉瑩,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越過婉瑩膝蓋以上的地方。


    “今日情急之中,謝謝太傅仗義執言。”


    婉瑩以為張敬亭會順著自己的謝辭說下去,沒想到張敬亭垂首抱拳說道:“皇貴妃言過其實了,皇太子出手責打皇三子,是微臣的失職。兄友弟恭亦是帝王之道,還請皇貴妃深思。”


    張敬亭說完,連叩三首,轉身離開。


    望著消失在門洞裏的張敬亭,婉瑩拉著弘治的手,半天迴轉不過來。


    “娘,吉兒冷……”


    婉瑩將弘治抱在身上,望著已經消失不見的張敬亭,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弘治有了一個剛正不阿的太傅;


    憂的是:張敬亭依舊對自己十分冷漠,甚至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婉芸則抱著弘允,梨花帶雨地跟皇上軟磨硬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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