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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大人昏厥,讓太後十分揪心。太後能雲淡風輕地看著太醫們救治柳閣老,毅然壓著心中的愧疚,若無其事地看著太醫們救治師大人。


    還好隻是濃痰擁堵,太醫們手忙腳亂之後,師大人也算是緩轉過來。太後總算是放下心中的石頭。


    招唿眾人散去,讓榮親王護送師大人迴家。


    看著空空如也的暖閣,魏公公憂心忡忡站在素錦的簾子邊兒,半天才說:“太後,您今兒擔心壞了吧?”


    太後垂下自己的兩條腿,魏公公趕緊將鞋子套上去。


    太後走到窗子邊兒,咂摸著嘴說:“你也成精了。”


    魏公公心事重重地說:“太後,師大人的身子還能不能經得起這麽大的折騰,萬一……”


    “沒有萬一!他就是咬著牙熬也要熬到那一天!”


    “太後,師大人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太後一味地打壓他,若是把他壓垮可怎麽辦?”


    “壓不跨,哀家心裏有數!他若是能被這些事兒壓垮,當年也不能從死人堆裏逃出來。放心吧!他是經曆過生死的人,不會被這些浮雲壓垮的。”


    “太後,還有毓彥這一層,如今的正妃是師大人的小姐,兩親家這樣,沒得讓外麵那位看笑話!”


    “你說她?她想笑就讓她笑。”


    “奴才說的也不是這個意思,奴才知道太後向來不畏流言世俗,奴才說的是……”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別琢磨了,說的哀家心裏也有些煩亂。”


    “太後您這樣兵行險著,萬一弄巧成拙怎麽辦?”


    “哀家這一生,沒有一天不是如履薄冰,如坐針氈!萬一弄巧成拙,哀家也能鬆一口氣,好好享享清福了。鍋裏添水,不如釜底抽薪。壯士斷腕,才能絕地反擊。哀家也想看看滿朝文武整日嘴上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哀家真的想看看這些人的心到底是向著哀家,還是她?”


    “太後,誰是忠臣?誰是奸臣?隻要在您麵前,不說話喘口氣兒,您都能分辨得出來。”


    “哀家看到的忠奸,你以為她看不到嗎?大家都想看看最後鹿死誰手。”


    “奴才最近真有些看不懂了,今兒這多大點兒事兒啊!往日裏挪用幾十萬上百萬的墨吏,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區區十萬斤糧食,年景好的時候連一千兩銀子都值不上,就算今年直隸糧荒,頂到天邊,不過是萬八兩銀子。太後也太動氣了些!明明師大人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太後還如此打壓他!”


    “你這話,出去不能漏出來一個字,要不然不僅師大人白受了委屈,連你我也白忙活了十年。”


    “太後啊,奴才說什麽好呢?”


    “不說了,哀家這會兒煩亂得很,你再去紫宸殿問問,看皇帝今兒身子好點兒沒?”


    “……”


    榮親王將師大人送到宮門口,師大人堅決不讓榮親王再送。兩人在宮門口拜別。師大人再三囑咐不能告訴婉瑩。榮親王點頭同意,目送師大人走遠,心中裝著昨夜太醫院院判的事兒,匆匆迴到慈寧宮,剛好在慈寧宮宮門口碰見魏公公。


    “阿公,您上哪兒?”


    “太後擔心皇上,讓奴才去瞧瞧。”


    “阿公,您先別去了,我有事兒要跟娘商量,等了一晌午。”


    “太後這會兒心煩,想靜靜。”


    “這事兒不能再等了,阿公跟我一塊兒進去吧!”


    一老一少又進了東暖閣,太後還是站在窗戶邊兒,眼睛不知盯在何處。


    “師大人送出去了?”


    “嗯,送出去了,想送到家,師大人堅決不讓。”


    太後點點頭,問道:“該吃晌午飯了,想吃什麽吩咐下去,今兒你和你阿公一起吃吧,娘想躺一會兒!”


    榮親王扶住太後,難心地說:“娘,出事兒了!”


    太後突然歎了口氣,閉上眼,輕輕緩緩地說:“是不是皇上?”


    魏公公大驚,趕緊將身後的門合上,走到暖閣裏麵。


    “娘,昨兒夜裏太醫院的院判悄悄告訴我的。”


    太後坐在炕上,一臉沉重地說:“猜到了!”


    “娘,眼下怎麽辦啊?”


    “娘也沒想好。”


    魏公公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輕輕地哭訴道:“太後是為皇上煩了這麽些天!”


    太後忽然有些釋然,說道:“不說這些了,先吃飯吧,吃飽了肚子才能接著煩惱,娘也不睡了。跟你一塊兒吃幾筷子吧!”


    魏公公慌慌張張地張羅午飯,寂然飯畢。又迴到這個無奈的死結上。


    “娘,不如趕緊將賀佑安調迴來。”


    “來不及了,往福建去,晴天尚需十二天,如今江南梅雨,道路濕滑,就算趕迴來也一個月之後了。況且征調前線打仗的大將,沒個由頭,也不行。”


    “太醫說,皇上臉上的疹子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兒了。過了這幾天,想瞞也瞞不住了。”


    “娘心疼皇帝,這麽年輕才二十多歲。”太後忽然眼中一濕,眼淚瑩瑩在眼眶裏打轉。


    “娘,我昨夜聽說山西有位名醫,能治這瘟疫,今兒天不亮,就派人去山西找去了。娘也用太後懿旨給太原府加一道八百裏加急。催一催這件兒事兒。”


    太後眼中閃出光亮,問道:“真有神醫?”


    “家裏有一位山西籍的侍女,昨兒跟我說的,太醫院院判也證實了這件事兒。”


    太後指著魏公公說:“趕緊擬一道八百裏加急。火速發往太原府!”


    魏公公領旨出去。


    “若是能找到這位神醫,娘心裏也能好受一些。”


    “娘,真的不想皇上和咱們的後路了嗎?”


    “能治好皇上,她們就翻不出浪!”


    “娘,我想去紫宸殿伺候皇上。”


    太後看了榮親王一眼,決斷地搖頭說:“不行!”


    “娘,皇上從小就沒有安全感,所以看似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實際上是想讓娘多關心他。”


    “娘怎麽會不知道呢?皇帝不是娘親生的,他親娘死的時候他已經十歲了。娘真是把他當親兒子養。可是許多事情,不是娘想盡力就能解決的。”


    “……”


    師大人頂著太陽迴到家,剛進院子,就聞見燒死人的味道,皺著眉頭說:“不是說過了嗎,家裏不準燒髒東西。若是有人歿了,多花些銀子,好歹抬出去燒了,好好找一口棺材埋進去。”


    看著師大人進了內院兒。管家耷拉著臉衝著門吏說:“交代了多少遍了,看好門戶,不準下麵的人進進出出,這病一染染一家,都不想活了。如今越來越沒規矩,死了人連說一聲兒的功夫都沒有嗎?咱們這院子是燒死人的地方嗎?”


    幾個門吏迷茫地晃著腦袋,為首的門吏湊上去說,“管家,你可冤枉我們了,我聞著這味兒像是從大爺府上飄過來的。咱們府上如是誰死了,咱們還能不知道,就算咱們不知道,管家您也是知道的。”


    “放屁,大爺那邊是敕造的爵爺府邸,怎麽會在院子裏燒死人?”


    “管家,您看這會兒的風,正是從大爺那邊吹過來。不是大爺家還能是誰家啊?肯定是不是咱們家。您跟老爺解釋解釋。不是咱家燒死人。”


    另外一個門吏也湊過來說:“管家,您好歹也是府上積年的老人了,也去那邊勸勸大爺,這味兒咱們聞見沒啥,要是傳出去,大爺府上是敕造的侯府,讓人笑話,萬一哪個心懷不軌的小人,捅出去,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啊!”


    管家思量了一下,冷眼衝著幾個人說道:“你們幾個成了精了,管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其他的事兒,少操心。”


    說完急匆匆地提著長袍前襟,也進了內院。


    惜珍閣花房裏,林姨娘坐在窗戶借著光亮,繡著花兒。看見管家過來,蓮蓮問道:“什麽事兒?這樣急?”


    管家進來,直接說:“老爺,恐怕是大爺家在燒人。萬一讓外邊兒人知道了,仔細小題大做。”


    師大人撂下手中的放大鏡,‘哐啷’砸在畫卷上,一臉驚茫地問道:“大爺家燒死人?胡鬧!堂堂的敕造侯府,怎麽能做這種有傷風化的事兒!”


    說著急急地走出書案,被管家一把攔下。


    “老爺,您別去了,還是我去吧。別傷了您和大爺的情分。我就是過來問您一聲,要不要勸勸大爺?既然要勸,肯定是我去。老爺您是不能去的。”


    林姨娘也說:“老爺,您別去了,兄弟們之間原就沒有前幾年親厚了。讓管家過去說說吧,大爺也不能不給您這個麵子不是。”


    林姨娘攔住師大人,管家又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看著管家走遠,林姨娘沏了一杯茶水,遞給師大人說道:“是不是宮裏出什麽事兒了?”


    “沒有,能有什麽事兒啊!”


    “老爺,您還瞞我,從您坐下來,就一直歎氣,出了事,您跟我說說,您心裏也鬆快一點。”


    師大人倒在八仙椅子上,悠悠地說:“這下好了,無官一身輕。”


    林姨娘著急地問:“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晌午功夫,出了這樣大的事兒。老爺您別往心裏去,官職都是浮雲,您不是也說‘浮沉皆往事’,您可千萬別忘心裏去啊。”


    師大人拍拍林姨娘的手背,拉到自己身邊,輕輕地說:“我丟了官不要緊,怕是天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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