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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瑩聽了秋麗沒有性命之憂,心裏釋然了許多。心思沉沉地迴到屋裏,百無聊賴地拿著書,腦子裏反反複複地想張公公的話。


    梁上一根粘了些許灰塵的蛛絲,被爐火的熱氣吹得,一明一暗地搖晃。


    “連畜生都知道屋裏這根梁上暖和,拋家舍業地來這兒上結網,隻是這是一根獨木梁,想要在這裏吐絲結網談何容易啊!”


    幽幽地盯著這根蛛絲,等了半天也沒見一隻蜘蛛過來,迴過神來,才想起如今入了四九天,這些蛇蟲鼠蟻,到了明年驚蟄才能出洞。“可笑,可笑,自己為這些小東西們傷春悲秋心疼他們挨凍,殊不知,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法則,都有各自的活法,自己這樣空惦記,真真是杞人憂天。”


    想明白的蛛絲的前因後果,婉瑩由物及人,又開始思度秋麗的事情,仿佛也釋然了許多。“我擔心她,是可憐她一個人在宮中無依無靠,若是有東安太妃照拂,自己也有少擔心一些。如此應該是件好事兒。”


    再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出宮成婚,心裏也勸慰自己:“她曾照顧我無微不至,算是對我有恩,我如今幫她挪宮,就算是還她的恩情,況且自己不日就出宮,她就算真的心機深沉,我們天各一方,我隻祝她能得償所願,而已!”


    想通了之後,婉瑩心裏通透了許多,拿著書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晚上。待宮中打更的聲音傳進屋裏,方才收拾安置。


    午後天就陰沉沉的似要下雪,待到次日除夕,從正午開始,那雪撕棉扯絮一般下了起來,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原本想去探望秋麗,想了許多,終究還是坐在椅子上不動彈。末了隻安慰自己說:“這雪下的這樣大這樣急,實在是出不得屋門。”


    閑來無事,婉瑩索性將火爐裏加滿了銀炭,披了件大氅,將八仙椅和茶幾放在窗前,拿雞毛撣子彈掉了窗台上的浮灰。翻開櫃子,取出自己在家裏曾用過的一個小香爐,去外麵裝了半香爐的雪,放在窗台上。


    又翻箱倒櫃地找出幾根梅香,心疼地掏出一根,小心翼翼地點燃。穩穩地插在香爐的雪裏。


    “香,雪,海……”婉瑩歡悅地喃喃自語。


    妖嬈的香煙,帶著幽幽的梅花清香香,沁人心脾地浸滿整個屋室。


    婉瑩打開窗子,支了一條窗木,窗子半遮半掩地剛好看到地上的雪。婉瑩係緊大氅,坐在窗前,閉著眼睛,靜靜地聽下雪的聲音,悉悉簌簌交織著太妃念經的木魚聲,晃晃悠悠地傳進耳朵,好不自在。


    以前在惜珍閣,西窗聽雪是每年冬天不可錯過的際會。如今雖在宮中一切多有不便,但總算是差強人意。


    涼風吹進屋裏,壓在臉上,吹去了些許浮熱,緊了緊大氅,複又閉上眼睛,聆聽窗外的世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雪地上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約莫著是毓彥過來了,原本想起身迎他,轉念一想,拿著羽毛扇子遮住臉,裝作睡著的樣子。


    果然他進了屋,在門口脫掉了雪地靴,輕輕地去床上拿了毯子,小心翼翼地搭在婉瑩身上,又轉身去合上窗子。婉瑩急了,這樣的好精致,還沒賞玩盡興呢!


    ‘騰’一下站起來,倒把榮親王嚇一跳。


    “你個鬼丫頭,這麽冷的天,坐在風口,你這樣的身子受的住嗎?”榮親王說著拿下了窗木。窗子自己合上。


    婉瑩撅嘴,從榮親王手中拿過窗木,嗲嗲地說:“六郎可知道臨窗聽雪,不開窗怎麽聽見雪的聲音呢?”說完又將窗木支在窗戶上。


    榮親王看著嬌媚的婉瑩,拉過她的手,來迴地揉搓,“手這樣涼,我去讓廚房送一碗熱熱的薑湯過來,否則寒氣不除,是要不受用的。”


    看著他這樣著急心疼自己,婉瑩心裏著實得意,故意說到:“那裏就那樣嬌弱了,不過是透透氣罷了。這樣的好景致,好意境,喝薑湯,辜負了這雪景。”


    “你不喝薑湯也好,快把這熱熱的茶喝掉,暖暖身子。”將爐子上煒著的茶遞給我。


    鬆針雪水烹的桂花蜜紅梅茶,清新芬芳,甘醇爽口,婉瑩接過,一飲而盡,心裏說不完的甜蜜溫暖。


    “這茶剛好到了火候,真真的好。”


    榮親王接過杯子又斟了一杯,遞與婉瑩,說:“薑湯不喝,茶水不能少,再喝一盅。”


    婉瑩接過茶,置在旁邊的小幾上,緩緩起身,拿著鵝羽扇子,走到榮親王身後,這才捏著嗓子矯情地說到:“茶是好茶,但不能貪杯,否則豈不辜負。俗語常說‘貪多嚼不爛’豈不知喝多了,也會傷了茶興。所謂意猶未盡就是這個意思。”


    婉瑩看著他臉上似有讚同之意,便知道他已經聽進了自己的歪理。便接著故作義正言辭地說:“品茶之道講究‘一杯為品,二杯為飲,三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了,適才六郎讓青兒用茶暖身子,豈非蠢物中的蠢物。”


    婉瑩說完,自己強忍住笑意,拿著鵝羽扇子遮住臉,正準備過去看看他的臉色如何,誰知他一下調過來,在婉瑩的身上來迴騷撓,癢得婉瑩叫了起來。一想到正殿裏的太妃和碧桐姑姑,趕緊連連求饒。


    雖然婉瑩十分避諱不敢大聲,但是這一聲還是傳進了隔壁房間。兩個宮女,烤著一塊紅薯。其中一個膩煩地說:“你看看她那浪作的腔調,生怕全宮裏人,不知道榮王爺看上她了。”


    “可不是嘛!還沒成親,整天都膩在一起,著實不像話。”


    “虧她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比窯子裏的窯姐兒還會勾引爺們兒。”


    “你小點聲兒,小心隔牆有耳。”


    “她正浪得起火,哪裏能聽見咱們說話。”


    “你說的也是,前一陣子,賀將軍天天兒地堵在宮門口,跟丟了魂兒似的。”


    “可不是嗎?我聽西北所的宮女們說,她在那邊兒就狐媚子勾引住了賀將軍。”


    “那她既然勾引了賀將軍,怎麽又纏上王爺?”


    “這你都看不出來?王爺是親王,是太後的獨子,天底下除了皇上,就屬王爺這份兒尊貴了。”


    “賀將軍也不差啊,從小養在太後身邊,年紀輕輕也封了一品,這次要是打了勝仗,離封侯也不遠了。”


    “你也說隻是封侯,侯爺哪有王爺尊貴?侯爺夫人哪裏有王妃尊貴?這個道理你都不懂,蠢死了,我怎麽會跟你住一起這麽長時間,你怎麽都會不會我這份機靈!”


    “呸,你機靈,你機靈過頭了,是誰給慈寧宮送食盒,不偏不正,趕著王爺過來請安才去。是誰被碧桐姑姑打了戒尺?”


    “小蹄子,你竟替別人滅自己誌氣,長賤人威風,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啊……姐姐饒命,每每開玩笑。”


    一聲‘啊’透過厚厚的牆,傳進婉瑩屋室裏。


    “別鬧,別鬧,你聽,隔壁說笑,咱們都能聽見,咱們這裏混鬧,人家也聽得一清二楚的。”


    榮親王英俊的容顏上,堆著許多壞壞的笑:“原來你怕癢。我以後可知道怎麽治你了。今日這一帳暫且記下,來日若有,一並算清了。”他的手原本就在婉瑩腰間,擁著婉瑩說。


    忽然間兩人心跳都飛快不宜,婉瑩看著他唿吸略微急促,臉慢慢地往自己的臉上傾斜。就知道他有些把持不住。一把推開他說:“天色不早了,宮裏的家宴想必也差不多了,六郎早早地去給太後磕個頭,得了賞可別忘了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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