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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結束,一幹人等又在西邊的花園裏欣賞了晚開的墨菊,方才離去。婉瑩原本昨兒就有點受涼,這一日至此也是精疲力盡,連上閣樓也是東搖西擺,好容易一頭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覺地口幹舌燥,昏昏沉沉,腦袋要炸裂般疼痛。眼皮也似加了千斤鉛石一般。恍惚聽得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強打力氣,睜開眼隻見林姨娘和紅芙一前一後弓著腰看著自己。


    “小姐,你可醒了,嚇死紅芙了。”


    “去把先生請上樓來,再去跟老爺說小姐醒了。”林姨娘迴頭跟站在爐子邊的綠蓉說到。


    綠蓉聽罷放下手裏的紙扇子,下樓。林姨娘放下床帳,隻拉了把一隻胳膊拉出放在帳外。聽得樓梯複響,知道是先生上來了。


    那人按了婉瑩的脈象,便聽他說到:“此病雖在初冬發作,實乃自秋季不足之虛為始。四季時令皆有其道。順之則為養,逆之則為虧。秋乃容平之季,應早臥早起,神誌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誌,使肺氣清,此秋氣之應,養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必為之饗泄也。在下觀小姐脈象應是前先思慮過度,以致心神具勞,心神勞則四體疲。身心俱疲則體虛,體虛則百病能侵體是也。加上風寒外襲,以致肺氣失宣,故而如此也。”


    “如今看是怎麽樣呢?”林姨娘急急地問道。


    “小姐既已神智複醒,已無大礙,開好的桂枝葛根湯按時連服十日,再好生將養月餘可痊愈也。”


    “阿彌陀佛,多謝先生。”


    “這幾日服完湯藥,若在能近一些清補的淡粥,則事半功倍也。”


    “多謝先生告知。”


    “小姐既無大礙,在下告辭。”言畢便聽到起身的聲音。


    待先生下樓,娘又掀開床帳,紅芙搬了一把小椅子,林姨娘貼著床邊坐下,床頭上套杯裏溫著湯藥。林姨娘掀開蓋子,取出,拿一個銀匙要喂婉瑩吃藥。


    婉瑩費了好大勁起身,好容易支起來,有氣無力地對林姨娘說:“我自己喝吧。”


    “娘喂你。”


    “有娘喂我,那我這病竟不舍得好了呢?”婉瑩說這一句話,幾乎掏出了身體裏的全部力量。


    “貧嘴。”轉身對後麵的紅芙說:“跟廚房說一聲,做一碗粳米的百合銀耳粥,送上來。”


    紅芙應聲離去。


    林姨娘一勺一勺地喂婉瑩,就像小時候的樣子一樣。從小到大婉瑩極其不喜吃藥,每每林姨娘喂婉瑩吃藥,總要吃一口藥,然後再吃一個甜甜的油菓子。一碗藥下去,一碟子甜菓子也就全進了肚子。後來大了些,林姨娘說,嗜甜易胖,生生戒了愛吃甜食的癮。


    “娘,我嘴裏苦。”


    “等會兒銀耳粥就做好了。”


    “青兒想吃芝麻蜜三刀。”


    “甜食吃多了是會胖的,娘給你撥個橙子,解解苦吧。”林姨娘走到平日裏放茶點的櫃子前,拉開門,拿了兩個橙子過來。


    “這時節哪裏得的橙子?”


    “昨兒得的,福州將軍進貢給宮裏的貢品。”


    “這個福州將軍孝敬爹爹,倒也勤快。”


    “當年幽州大捷,若不是你爹爹及時繞路增援,方鬆鼎早就困死在幽州城裏了。武安侯當時就駐守在80裏之外,還是你爹爹接了書信,跑斷了馬腿,日夜行軍200裏,在破城之時,從後麵包抄,才滅了夷兵。聽你爹說,你爹趕到的時候,方鬆鼎已經被按在斷頭台上了。你爹一箭射死了劊子手,方鬆鼎才撿迴來一條命。”


    “那咱們倒也吃得他幾個橙子。”


    林姨娘玉手破新橙,橙黃的汁液帶著甜橙特有的濃鬱的清甜之氣,迅速彌漫了整個臥榻。“方鬆鼎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幾年給咱們送的東西還少嗎?隻是方鬆鼎向來與武安侯不睦,你爹爹夾在中間,也實在兩邊都為難。福建路遠,也不知道給宮裏送了多少,咱們府裏這一簍子。喏,全在你在你這裏了。”


    林姨娘邊說,邊撥開了一瓣送入婉瑩的嘴中,頓時甜汁溢口,清香非常,果然是貢品,味道遠在尋常橙橘之上。


    不多會聽見樓梯聲響,進屋一看隻見是婉芸姐姐獨自前來,手上提了一個自己紮製的小花籃,裏麵各色時新花卉,精致極了,進屋置在桌子上,人似一陣清風飄至我的床前。


    “剛才聽聞妹妹醒了過來,整整一天可都嚇壞我們了。”婉芸姐姐徑直坐在娘剛剛起身的凳子上。


    娘後退一步,身體一福,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貴人金安。”


    婉芸姐姐臉上略帶嬌矜的微笑,說了聲:“還未入宮,姨娘不必多禮。”


    貴人?婉瑩隻是愣了一下,明白婉芸的嬌矜和母親的謙卑。那就是自己大約位份低於婉芸。想到這裏,趕緊掀開被子,行禮作揖,無奈身體還是飄忽發軟,才要做起來,就天旋地轉,支撐不住,複又倒在榻上。


    林姨娘趕快過來攙扶,好容易下床,強撐著身子,躬身屈膝,標標準準地行了禮。昏迷這一天到底怎麽了?宮裏的旨意下來了?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娘剛才一句話也沒提。顧不上想這麽多,禮數是不能失掉的。打起精神說了句:“貴人姐姐萬福金安。”


    “妹妹不必多禮,且安心養病要緊。”仍舊一副嬌矜自得地語調,心安理得的接了婉瑩的行李。婉瑩心裏尋思:看這般情形估計她的位份是在我之上。


    “妹妹好生養著,下月初九便是你我進宮之日,快快地把身子調養好,別誤了好事情。”婉芸姐姐對入宮一直是有期許的,所以有此想法。而婉瑩巴不得被退迴原籍。故聽到同時進宮之話,不由得痰氣上湧,咳嗽連連。


    婉芸見婉瑩大咳不止,趕緊用冰蠶絲的帕子貼在鼻子上,想起身躲得遠遠的,但又覺得不好意思,身體一個勁的向後仰。


    正好此時高大娘的女兒,也是婉芸的丫鬟上樓來,見姐姐行了個禮,說到:“舅爺家裏的人來了,要給貴人小主行禮。姨奶奶請貴人小主迴去呢。”


    婉芸聽畢說到:“妹妹剛剛醒來,身子還是虛的很,姐姐先告退了,妹妹好生將養著吧。”言畢未及娘行禮送別便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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